阿惜家。
她把自行车停到棚子里，看了下身上的衣服……算了，再怎么整理也不会好得到哪里去。阿惜深呼吸了下，壮烈地踏进客厅。
“阿惜，回来了。”坐在饭桌上择菜的爸爸早就听到庭院的铁门处的动静。
“考得怎么样了？”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抬头询问，“怎么弄成这样？！老婆！”他忙把正在厨房忙活的妻子叫出来。
“大呼小叫的，怎么了？正在蒸鱼呢。”郑太轻甩了下手上的水珠，“呀!”她看了眼女儿，忙回厨房里把煤气灶具熄了火，又返回客厅里。
“阿惜，怎么弄得一身的泥土？”她蹲下身子检查，阿惜都插不上话，“又和人打架了？伤哪了没？”
阿惜：为什么我的母亲大人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说的什么话？又打架？自己什么时候打过架？也就小时候被阿铭推搡了一回，咸丰年代的事了……再说了，当时自己就没有动手啊，也来不及动手......怎么就算打架了？你怕是对打架的定义存在什么误解。你看你的女儿是学打架的料子吗？
她在心里暗暗地吐槽了一番后，母亲也絮絮叨叨地分析完打架的弊端了。她适时开口：“妈妈，我没打架……”
“我就说嘛，看着也不像会打架的。那你是挨揍了？呀，胳膊都流血了。”母亲扭头吩咐爸爸拿药箱来，接着说，“给妈妈说说，谁欺负我们家阿惜了！”
“没有……”阿惜简略地交代了假口供，“我车技不太行……”
“英雄救美不成，反倒是都摔成了浑身脏兮兮的狗熊了？”阿惜看到自己母亲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那阿铭没事吧？”
“他没事……”阿惜感概酒精的杀伤力，“嘶！妈妈，轻点，疼！”
“没事就好，不然我也没法给人家父母交代呢......这回知道痛了，长记性了没？看还逞不逞能？最近不是磕这儿，就伤那儿。留疤了，到时候可别找我哭鼻子......”又开始了！
“你这样，载得动人家阿铭的？”一旁的爸爸发出灵魂拷问。
“怎，怎么不可以！我以前还载过邵婷和洁灵呢。妈妈，我想先去洗个澡……”
“是该去洗澡了，伤口别碰水啊。”母亲开始收拾药箱，眉眼一挑，“你没磕到其他地方？”
“唔，膝盖有点疼……”阿惜想了下，还是如实说了。反正第二天一身跌打酒的味道也瞒不住的。
“啊？没伤着筋骨吧。还是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爸爸被吓得一愣一楞的。
“没事，没事，”阿惜忙摆着手，“就稍微磕了下……”
“哎……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以后怎么让我和你爸爸放心啊。”郑太把药酒塞到阿惜手里，开始赶人，“拿着！赶紧收拾衣服，去洗澡。“阿惜听到母亲这么说，鼻子一酸，眼眶都泛红了。
“妈妈，我房间的m巾快没了……”她凑到母亲的耳边，温吞地说着。
“哦，我房里还有。明天提醒我一下。”郑太反应过来，“待会你记得清理干净自己坐过的位置。”
阿惜：……明明是你没给我张嘴的机会。还是你扯着我坐下来擦药的。不讲理！况且，现在也没察觉到自己在失血了……
“我来擦吧。阿惜，你去洗澡吧。小心伤口，不然容易留疤的。”爸爸也没觉得阿惜会把木沙发弄得多脏啊，自家老婆的洁癖貌似更严重了。
“不用，爸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阿惜被吓了一跳，自发地去拿搞清洁用的毛巾。
“阿惜说得对。你去厨房打开开关，继续蒸鱼吧。看着点火啊。”郑太笑眯眯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拎起药箱放回原位。
阿惜不一会儿就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然后去收拾自己了。
浴室里，她纠结了很久，还是打算淋浴。大夏天的擦身子，她表示无法接受。用保鲜膜裹住伤口处，她高举着右手，单手完成所有的操作。她看着换下来的脏衣服，思考了一秒后，把内内丢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洗了热水澡加速了血液循环，阿惜的小脸上回了点血色。
此时，阿铭家。
“回来了。准备吃饭，别吃零食了。”施爸爸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屏幕。
“嗯……”往日一到家就一阵风似的地去冰箱找吃的阿铭，换过拖鞋后一声不吭地站在玄关处。
他看了眼他，止住了往饭桌方向走的脚步：“阿铭，这是怎么了？”
虽然平时儿子的校服也常常皱巴巴的，但这次满身的泥巴……施爸爸第一反应是，打架了？他皱了皱眉，没弄清楚事实前，不能随便冤枉孩子。
别看施爸爸平时对阿铭严厉，又没多少笑容，但骨子里还是疼他的。施爸爸也是第一回做父亲啊……父爱如山，偏偏有时候沉重得让孩子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的小霸王真的让他头疼极了。年纪还小的时候，阿铭做错事，作为父亲的他说教完后，还得亲自出面处理。但再怎么生气，他都不希望通过棒棍教育孩子——除了六年级那会，他看着一脸倔强的儿子，没忍住怒气，失手打了他一巴掌。
纸被撕成碎片后，再粘起来也是会有裂痕的。一个不懂得怎么用温和的方式接近孩子，一个面上不显，但在心里埋怨父亲过于严厉，渴望得到来自父亲的关心。青春期的孩子，心思敏感，容易剑走偏锋。惹事打架逃课，阿铭一个不落。随着时间推移，导致两父子的关系越来越差。
“说话。”施爸爸耐着性子，语气平淡。
“我……”阿铭挣扎了会儿，把准备好的说词用上，“爸爸，我知道错了……”他低着头，看着身前爸爸的拖鞋，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施爸爸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揉了揉鼻骨：“你啊你......”
待他还想说再什么的时候，自家太太的身影出现在客厅。
“我说怎么这么安静，怎么都站在那儿。”施爸爸挡住了阿铭大半个身子。
看父子俩之间的氛围不太愉快，她走近了几步：“再等几分钟，菜就快好了。阿铭，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妈妈！”
“老婆，你先去做饭吧。你让阿铭先去洗个澡。这事，回头我和你说。”
这顿饭，一家三口心里装着自己的事儿，吃得异常沉默。晚餐过后，施爸爸负责收拾碗筷。
哦，为什么施爸爸只洗碗不做饭啊？因为施妈妈不允许他掺和进来，想着依靠自己的努力提高厨艺。结果嘛，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略有成效，这功劳还得归功于阿惜妈妈。
吃过饭后，知道爸妈有话要说，阿铭就灰溜溜地回房了。
虽然电视播着肥皂剧，但施妈妈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上面。察觉身边的沙发微陷下去，她忙转过头来问：“你快说说，哪个同学欺负我们家阿铭了？”
“老婆，你忘了阿铭在练空手道呢，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施爸爸顿了顿，把听到的“事实”复述了遍，“幸好两人都没事。这事是阿铭做得不对，郑大哥的女儿估计也被吓到了。堂堂男子汉，还跟着教练强身健体呢。哪有叫人家小姑娘载自己的理。你以后也别再惯着他了。”
“孩子还小嘛……”施妈妈小声嘀咕了句，”老公，那我们现在过去阿惜家赔个罪吧，怎么说都阿铭惹出来的。”
“现在也晚了。明天早上吧，去超市挑点孩子喜欢吃的。顺便带上儿子，显得有诚意些。”
“嗯嗯。”
阿铭坐着歇了半小时，又不想做作业。然后他一骨碌就躺到了床上。时间还早着呢，内心备受煎熬的他，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直到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他拿过手机，翻过盖子。
泽：我Q你好久了，没想到你真没上线。难得周五欸，不来打游戏？哦，你不是说要早回家的吗？我走的时候还看单车棚到你车子呢。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P
阿铭现在烦都快烦死了，脾气一上来，摁着键盘按钮就是一顿疯狂输入。
阿铭：去你大爷的！你才见不得人！老子爬回来的，要你管！一天天就知道玩！快期末考了，小心老唐罚你留堂默写文言文！下学期开学后就初三了，你还不赶紧学习！学生会体育部部长的头衔，又不能当饭吃，顶个屁用！还说什么高中一起混，你说的话，老子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老子和阿惜都要去市一中呢，你一个人惨兮兮地过吧！
噼里啪啦输完后，看着发送成功的字眼，他觉得心情莫名的好多了。提到阿惜，他整个人又蔫了。
浩泽隔着屏幕，从一堆的“！”中感受到了熊熊的怒火。吃火药了？一口一个“老子”，说明事态不简单呢，气得不轻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撤退撤退！他刚回了个“遵命，老大！我现在就去学习！:D”，抬头就看到排队等候界面已经切换成游戏界面了。
“卧槽！今天这么迅速的？”他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再也没管过，一心一意地开黑。
阿铭看到对方的回复，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了，但也拉不下这个脸。
阿铭：嗯，别学太晚了。一口吃不了大胖子，退下吧。
阿铭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把双手枕在后脑勺，脑海里一帧帧地慢动作重播下午的事情。自己怎么就那么怂了，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啊！错了就认，打就快逃，不就得了！真蠢！现在好了，当起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烦！
就这样，阿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不行了，他决定去自首！
阿铭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穿上拖鞋，一鼓作气地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