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晨摸到了一张和他记忆中的丹增差不多的脸，当时他开了心眼，大概知道丹增的模样了，而现在手下的这张脸却要老上不少。
“是我们一族卖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山鬼不为祸人间的机制。”洛桑说道：“也因此，我们家族的祖先，就算是没有佛门慧根，也因为能够心狠，所以有了今日如此崇高的地位。”
朱晨听他的语气有种嘲讽的意味，明白了接下来他要听的是一个家族的血泪史，和他们辉煌背后的真相。
谁都知道他们家是佛宗大能之人，西部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奉献自己，来投喂山鬼的德行。
然而接下来，洛桑的话，确实颠覆了朱晨从前对佛宗的印象。
原来当时做交易的原因很简单，是他们一族的祖宗，想要得到德高望重的地位，才和山鬼做了交易。但是交易的内容却是自己的弟弟来献祭生命，而他则坐享其成，收获别人的仰望和敬意。
“我能理解他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道理，但是这么做民众不知道吗？”朱晨不解地看着洛桑说道：“像是老住持那样的人，人们如此推崇他，正是因为他的能力啊。”
“他确实很会做人。”洛桑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天丹增叫我去了他的办公室，跟我说了他的一些发现。”
在丹增小的时候，老住持就跟他说过家里的一些秘密。当时他还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如今再想起来，却是细思极恐。
他们表面上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投喂山鬼，但是却拿别人抵命。这件事固然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但是那个用自己生命来喂山鬼的人，却得到了比之前那位更加多的尊敬，他们都认为是僧侣的无私奉献，才让他们有了现在平安的生活。
于是那个人开始有些心比天高了起来。
“他的生命很短，但是他在这场短暂的生命中，留给他后代的是一个代理人的位置，而不是下一任主持的位置。”洛桑说道：“这就是我们住持基本上都来自不同的家族的最根本的原因，无论是谁来做这个住持，生命都会短得不行，但是若是能够用这份荣誉，得到一个代理人的位置，给自己后代方便，也有很多人会愿意为此奉献自己的生命。”
不用说，这个酒店和丹增，就是这份机制的受益人。
但是为什么丹增和老住持是父与子？
“老住持，发现了这件事最源头的一个漏洞，也是佛宗的人都想不到的一个漏洞。”洛桑闭上眼睛说道：“那就是不一定需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你明白吗，他认为我们根本不需要给这些平民庇护。”
朱晨从洛桑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故事听上去很奇怪了，这根本不像是佛宗对外的形象。
也是了，这么多年，佛宗变得再多，好像也情有可原。这么说来，倒是一直就像是邪道的毒脉，还有他们隐于市的道门算不上变化了。
“起了这个念头，本身就不配做住持了。”洛桑说道：“我才知道原来之前西部失踪的那几个人，不是违禁进山消失了，而是被住持引去了山里，被山鬼吃掉了。”
这也是他们住持那么多年，都还健在的原因。
“杀了老住持的人就是丹增。”洛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上次你们为了百婴棺的事来这边的事吗？那个时候丹增还不知道我们家族过去的事，是老住持那次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忽然就什么都和丹增说了。”
“丹增一直受的就是最纯的佛宗教育，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竟然是宗门运转的真相，他计划了三天以后，将老住持杀了。”说这话的洛桑有些无奈和哽咽，像是不解丹增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又像是理解了丹增的行为，在为自己心目中的好主持扼腕叹息。
朱晨早已对此无话可说，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要知道和道门还有毒脉不一样，佛宗就是靠着他们的信仰，才利用那种崇高的佛力光辉来护众生平安，为苍生祈福。
若是领头人已经从内部腐坏，现在的佛宗就非常危险了。
怪不得那群人会把第二个大阵的位置设置在佛宗，现在的佛宗只有一个洛桑这个级别的佛者坐镇，很明显是镇不住场子的。
“你为什么要化妆成丹增的样子？”朱晨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深的那个疑惑。丹增弑父以后，将事情做干净，然后以身去喂了山鬼之后，让洛桑这个名副其实的住持掌握大局不好吗？为什么洛桑要化妆成丹增的样子。
“为了引出山鬼。”洛桑咬牙说道：“我对外宣称洛桑消失了，不知道去了何处，然后现在成了佛宗的代理人兼住持。”
朱晨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魄力，一旦山鬼真的找上门来，朱晨等人没有为了大阵的事赶来，他就要一个人用他不过十几年的信仰之力，去和山鬼对抗。
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结局吧？
“你也是成年人了，下次做事切莫在这样莽撞。”朱晨抬手敲了一下洛桑的脑袋说道：“以后没有大人可以让你撒娇，你怎么就不会再找个大人呢？”
“说话颠三倒四的，听不懂。”非常洛桑式的回答出现了，而朱晨放在他脸上的手却被眼泪打湿。
这孩子这段时间应该吃了不少苦，仅仅凭着他对丹增所有的印象，在扮好丹增这个人。也还好人有天资，胡乱摸索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看来山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没有对他这个孩子下手，证明这个方法只能算下了个套在这里，他们还是主动进山，引他出来的胜算更大。
“好了，就这些事的话我们即刻便启程好了。”朱晨说道：“今日我带来的那位长发施主，是毒脉翘楚，想必也能从帮我们不少忙。”
“那自然是最好。”洛桑目光灼灼：“他们既然能想到找出漏洞，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想到去杀了那山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