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培赶忙追上前去一番好说歹说。
可李麟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说什么也要直接去团部。
张荣陪无奈,只得先将李麟送到了临城镇团部,安顿好了才折身回县城。
正如张荣培所言,二十四道菜一样不少摆满了桌子,桌前也坐满了军官。
林玉中坐在上首阴沉着脸,左手边是张荣培,右手边的椅子空着,那是为李麟预备的,可那小子给脸不要脸,不肯来。
“太不像话了,这小子刚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张荣培愤愤地说。
“这还不算,他明知咱们督座在此为他接风洗尘,他却不给面子来都不来!”
“这不明摆着不把咱们督座放在眼里吗!”
“就是啊,太不像话了!”
军官们纷纷附和着。
“行了行了!”林玉中皱着眉头,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的干爹是吴大帅呢!”
“督座,这小子日后恐怕不好管啊。”
“荣培,你心里得有个数,小打小闹本督不管,可他要是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本督拿你是问!”
“是!”张荣培站起身啪地敬了一个军礼,“一个二十岁的小毛孩子,我还玩不了他了!”
“他不吃咱们吃!”林玉中夹起一块辣子鸡腿拿在手里啃着,“好吃,你们峄县的辣子鸡真是一绝!”
……
临城镇团部,李麟简单开了个短会,便单枪匹马去了韩贵营部。
为了向李麟展示“剿匪心切”,张荣培在李麟赶到峄县前一个小时,火速将韩贵一部调出城,在离山区最近的城西北二十里安阳村驻防。
李麟到来之时,韩贵正在为营部安置一事挠头。
安阳村有个高家大院,又称“大夫第”,是五进的大四合院,四合院四角各有一个十几米高的石砌角楼。
此处无疑是营部的最佳选地,可大院的主人高老爷却开出了条件:住我家可以,给钱!
奶奶的,从来都是老子跟别人要钱,今儿个还遇到敢跟老子要钱的了?!虽然恼火,可韩贵知道高老爷的背景,自然不敢造次。
陈大麻子不明就里,跃跃欲试准备“以武力解决。”
“你个老东西,还敢找老子要钱,老子崩了你!”说着就掏出了枪。
韩贵赶忙夺下了他的枪:“知州老爷,我们营副是个粗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朽从不生闲气。”
高府管家老薛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门前,高老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接过老薛递来的水烟袋在嘴里吧唧吧唧吸着。
高老爷虽长得慈眉善目,却是一脸严肃。
韩贵舔着脸说:“高老爷,支援官府剿匪可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事儿,您还谈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老薛,去。”
老薛回头进院,没过一会儿带着两个家丁抬着一个一米见方的木匣子出来了。
老薛打开匣子,里面摆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勋章、还有几个折子本。
“老薛,给他说说咱老高家的光荣。”
老薛依次指着折子本和勋章,开启了滔滔不绝的演讲:
“这是当年吏部封俺们老爷做兖州知州时的文书,这个是前朝毅勇侯曾国藩收俺们老爷为义子的‘父子连心贴’,这个是俺们老爷同前朝两江总督张勋结拜时的‘金兰帖’,这枚勋章是俺家大少爷前年在北平升中将时,黎大总统授予他的,这是俺家二少爷去年升少将时,陆军总长曹老帅亲授的……剩下的就别说了吧老爷,不然说上三天三宿恐怕都说不完。”
“说说这个吧。”高老爷用烟嘴指了指头顶“大夫第”的匾额,落款是“袁慰亭”。
“这仨字,还是当年袁大总统为老爷您写的呢!”
“什么大总统,那是光绪二十五年的事儿,那时候袁世凯还是山东巡抚呢。”高老爷纠正道。
“对,对,是俺记错了。”
“老薛,前两天你大少爷来信说,曹老帅要他女儿许给老朽之孙、你小大少爷,也不知日子定了没,你去信给你大少爷问问吧,我还急等着抱重孙子呢!”
“是老爷,我这就叫账房周先生给大少爷去信。”说着,老薛回了院里。
“这真是个惹不起的硬茬子啊!”陈大麻子小声对韩贵说。
“后生,你说我老高家还缺你那点光荣吗?”高老爷不屑一顾道。
“不缺不缺,高大老爷,我们军饷都拖了快一年一分钱没发了,我上哪弄钱给你交租金啊!”
“没钱就去找免费的宅子住,老朽这安阳村里没人住的宅子多了去,你们住去吧。”
“那一个个破宅子七漏眼儿八漏缝儿的,还有的连房顶都没了,去那儿住我还不如住猪圈呢!”
“那请便吧。”
韩贵和陈大麻子四目相视,陈大麻子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办法。
韩贵余光瞥见了身后一身上校常服的李麟,顿时喜出望外。
“您就是北平来的独立团李团长吧!”
“在下李麟。”李麟面无表情道。
“长官好!”韩贵扯了一把陈大麻子,二人齐刷刷地立正向李麟敬了个礼。
李麟云淡风轻地还了个礼。
韩贵上前便握住了李麟的手:“长官,你快帮卑职说说情吧。”
“高老爷,李长官可是吴大帅的干儿子,你不给我们面子,总得给李长官点面子吧。”陈大麻子硬生硬气嚷道。
“吴大帅的义子……老朽长子同曹老帅是亲家,论辈分,你得叫老朽声爷爷。”高老爷只瞥了一眼李麟,便继续怡然自得地抽着自己的水烟。
“想必您就是前朝兖州知州、一门二子两将军的高澄涟高老先生?”
“是老朽。”
“爷爷好!”李麟恭恭敬敬向高老爷鞠了一躬,“令郎荣祥将军从严治军,深得曹老帅器重,晚辈也十分敬仰荣祥将军。”
高老爷点点头,满意地打量着李麟。
“韩营长,你租用高老先生家三进大院四十间房,高老先生要你每月三十块银元,这不过分。”
“这……好吧!”韩贵不情愿地从军需官手里接过三十大洋递给高老爷。
“去给账房周先生吧,老朽不沾你这不义之财。”高老爷起身背着手走进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