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咱爷……咱爷他……”眼泪夺眶而出,孙昌抱着头蹲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孙恒依然强忍着悲恸:“老二,你今天是怎么了你!”
“二哥,咱爷怎么了?咱爷他到底怎么了?!”
“咱爷,咱爷他——爷啊!”孙昌用手指了一下村口土地庙的方向,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孙野推开大哥二哥,向村口冲去。
马车安静地停放在土地庙门前。
孙野一把扯掉马车的帘子,浑身是血的孙桂良大睁着两眼安静地躺在车上。
“爷,爷!”孙野发疯似的扑在爷身上嘶喊着,“爷您怎么了爷,您说话啊爷!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咱爷是一气之下气绝身亡的。”孙恒抹着眼泪说。
“你放屁!咱爷身上全是血粼粼的伤口,肯定是让他们狗ri的活活打死的!谁干的,你跟我说是谁干的!”孙野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是……是陈大麻子……”
“他没死吗?!”
孙恒悲痛地摇着头。
孙野轻轻地放下爷,转身向村外冲去。
“小五你干什么去!”孙恒赶忙拦下。
“我去宰了陈大麻子,给咱爷报仇!”
“他现在是官兵的副营长,你拿什么宰了他!”
“我上抱犊崮找周天成他们帮忙!”
“官兵那么多人,周天成区区三百人哪是他们的对手!这样不光报不了咱爷的仇,还会害了天人家周天成,而且就连咱通匪的罪名也成实打实的了!”
“老子不光要通匪,老子还要去干马子!”孙野将大哥推向一旁。
“你疯了小五!”
二哥带着家人们赶到了。
“快拦住他!”大哥嘴里喊着,和家人们一起挡在孙野面前。
“都给我滚开!”孙野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着拨开家人们。
家人们一起上前死死抱住了他,他发疯似的将禁锢自己的家人们推倒在地。
孙野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的一条腿,他正要把那人踢开,却发现是自己四岁的小侄女。
“五叔你抱抱我……抱抱我五叔,你都好久没抱我了。”
孙野犹豫了一下,抱起小侄女。
“五叔,您怎么还哭了?”
“五叔没哭……”
孙恒抹了一把眼泪:“小五,你看看咱这一大家子,你要真去干了马子,咱这老老少少十几口都得跟着遭殃啊……”
“大爷您怎么也哭了?五叔要去干马子吗?五叔您不要去好不好,马子抓了我爷爷,他们是坏人,五叔您不要去做坏人啊。”
“小五,给咱爷报仇,咱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啊,干吗非走绝路……”孙恒几乎是哀求的口吻。
孙野扫视着面前的家人们,他们一个个都用哭红了的、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回身冲着马车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爷!”
……
山东境内,一列南下的火车一路向南,呼啸而过。
车厢里坐满了蓝灰军装、白箍大盖帽的官兵。
车头位置的一个单间里,一个年青的军官在优雅地喝着咖啡。
他也是一身灰蓝的常服立领军装,长筒黑皮靴,上衣七颗金色纽扣扣得严严实实,竖式黄色肩章上的三朵梅花代表着他的上校军衔,金色的剑形领章,五色五角星帽徽的大盖帽下是一张古铜色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面孔。
他叫李麟,二十二岁,现任北洋军阀陆军部直属某部独立团上校团长,今奉义父吴大帅之命,来峄县协助山东驻军剿匪。
一个上尉连长走进单间。
“表哥你看,这就是泰山。”上尉指着车窗外高耸入云的高山道。
他叫钱三,是李麟的表弟,现任独立团一营二连上尉连长。
“再往南三百里就到峄县了。”钱三继续说。
李麟隔窗眺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
……
峄县城飞机楼督军行辕。
山东督军林玉中刚刚收到一份来自吴大帅的电报,看完电报他立刻就郁闷了,半天沉思着没说话,直弄得站在一旁的张荣培也跟着郁闷了。
“督座,吴大帅电报说的啥呀?”
林玉中把电报丢给张荣培。
“调独立团来协助咱们剿匪?这是好事啊!有人来帮咱剿匪,那不省咱的劲了吗!”
“好个屁,这个独立团团长叫李麟,是吴小鬼的干儿子,你以为吴小鬼光让他干儿子来剿匪的?”
“不然呢?”
“剿匪是假,派他干儿子监视我才是真!”
“那您赶紧给吴小鬼回电,别让他干儿子过来呀!”
“晚了,已经出发十六个小时了,估计也就个把俩小时就到峄县了,真没想到,我以剿匪之名要他拨军饷,他却避重就轻也以剿匪之名把他干儿子给弄了过来……这听起来也名正言顺,咱没话说啊,他可真会见缝插针!吴小鬼,真他奶奶的鬼!”
“一个小团长能掀起多大浪来,来就来呗。”
“你懂什么,快去安排鼓乐仪仗,你亲自去火车站接他!”
“督座,我一个旅长去给他一个小团长接站,这不合适吧。”
“我一个督军还得亲自设宴给他接风呢!快去!”
张荣培怏怏离去。
……
军乐仪仗刚在火车站站台上列好队,火车就从北边缓缓开了过来。
张荣培一身上校礼服站在人前。
火车停稳,鸣炮奏乐。
车厢门开,两个官兵下车摆好台阶,李麟从车上走下来,见张荣培在此迎接,便向前两步敬了个礼。
张荣培还礼,快步上前握住了李麟的双手,仿佛见到了久别的老友:“可把你盼来了李麟兄弟!”
“李麟率独立团各部一千一百人奉吴大帅之命前来协助张旅长剿匪!”
“好好好,走走走李麟兄弟,林督军在飞机楼摆下了盛宴,专门为你接风洗尘!”
“不必了张旅长,方才在下已在军列上用过餐了,请问在下的团部设在何处?”
“在临城镇上,离咱这有七十里呢,李麟兄弟,林督军可在飞机楼摆下了八碗八碟八大件儿,所有驻峄县校级以上军官可都等着一睹你李麟兄弟的风采呢!”
“诚谢林督军和张旅长美意,不过在下需要尽快安顿下来,以便着手从速剿匪为吴大帅分忧。至于与众将士兄弟见面,日后并肩剿匪自会相见,还烦请张旅长为在下备马引路。”
李麟说完,径自向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