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众和小学的一年生活里充满了生活的苦,但那仅仅是物质上的,真正的苦,苦在心里,是回到了原来的家,在郦城父母的家。
回到家中,母亲的脸依然对我那么冰冷,经过在外祖母家一年的磨练,我小小的心智也成熟了一点点,因为弟弟妹妹都在家里,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哭鼻子了。
我知道,母亲最宠爱,不,是宠溺弟弟,父亲宠爱妹妹,而宠我的人都不在眼前,都是我日思夜想飞去的地方,我能做的就是要好好学习,快快长大,听说将来上大学了就可以离开父母了。
家里只有一张圆桌,每每吃完晚饭就把桌布盖上,我和妹妹开始写作业。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特别希望我们的学习成绩能排班级前茅,她一边照顾着弟弟,一边指导我俩写作业,妹妹写作业没什么压力,会就写不会就问,写错了母亲打手板她就会喊着:“妈妈别打了,我下次好好写。”我很郁闷,这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呢?一个大走廊里家家都好几个孩子,唯有我家动不动就哭声一片,母亲不会放低姿态和孩子成为朋友,也不会耐心给我们辅导,她的急性子,火爆脾气,粗暴的管教孩子的方式在走廊里很有名,但最最遭殃的还是我。我和妹妹不一样,妹妹是外祖母也是母亲的母亲一手带大的,感情上当然会偏向于她,而我是母亲的婆婆带大的,母亲和婆婆一生也没有见过几面,自然对我的接受能力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我不是风风火火的女孩,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写作业,如果母亲很容易让我接近,也许我写作业会有一个愉快的环境,但因为惧怕母亲,所以写作业时只要母亲在场我就有无形的压力,有时候眼角下意识的瞟一下看看母亲在做什么,偶尔碰到母亲的眼神,母亲便会严厉地说:“看什么看?作业都写完了吗?”,作业自然有不会的地方要问母亲,可是真的很打怵,一想到她的大嗓门和冷漠的眼神,我说话的语气相当低调和小心,当然我更会有被打手板的时候,因为越打越笨,越打越没有自信,当母亲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打我的时候也是我这一生最心灵痛苦的时候,她让我在弟弟妹妹面前没有威信,让他们觉得这个姐姐就是无用他们也可以这么对待姐姐,她让我在邻居的孩子们中间也是胆怯的,因为满楼皆知母亲对我的态度和教育孩子的方式。小时候挨过的打不次于一个淘气的男孩子,皮肉疼痛只是一时,留给我一生的都是心灵的创伤和不愿回首的记忆。
记得当年有部电影叫《墙头记》,老人被不孝顺的女儿背到墙头上,谁也不愿意抚养,我不想当个不孝顺的孩子,可是看完之后我对姑姑哭着说,我将来就给妈妈背到墙头上,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本应是天真无邪的,本应是父母疼爱的,本应有一段美好的少年时光,而在我的心里却早早种下了怨恨的种子,我恨母亲,为什么把我从奉城接过来不好好地弥补母爱反而却背道而驰,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的母亲一样,在外人面前给我一点尊严,我的不自信甚至唯唯诺诺都是拜母亲所赐。
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去澡堂洗澡,洗澡免费但需要押金一块钱,洗完出来的时候一块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天色越来越黑,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估计是别人捡到了没还给我,当时母亲每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八元,结婚赶礼也就是十元八元的,我不敢回家,怕母亲打我,遇到了邻居的阿姨回家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在路上遇到了我,老远看见我就拽着我的胳膊大声喊道:“你丢了钱还有理了你,还不回家,不知道我在担心吗?这么大的姑娘了连一块钱也拿不住,要你有什么用!”在母亲的训斥声中我捂着脸抹着眼泪回家了,哽咽着吃了几口饭爬上了上铺,把被子一蒙闷声大哭,妹妹就是个小奸臣,赶快告诉母亲我哭了,年轻的母亲不知道哪里来的对抗我的力量,把工作和生活的压力都会转换到我身上发泄,母亲把我被子一扯,吓得我丝毫没有防备,她不耐烦地说道:“哭哭哭,你哪来的那么多眼泪,你要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你就回你奶奶家去!”
无知的妹妹在一旁小声告诉我:“姐,别哭了,在哭妈妈就不要你了。”
我怎么了我?童年的哭是因为和祖母不舍的离别,现在的哭是因为母亲对我不好给我造成的痛苦,我想象不出母亲不用有多疼爱我,只要好好和我说话,我会有多幸福,我的哭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呢?用成分来分析基因也就是我天生多愁善感而已。
最痛苦的一次是有一天我正在洗头发,不小心把水盆里的水洋了出来,我不知道母亲那天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脾气特别暴躁,我正在洗她突然揪住我的头发来骂我:“你个倒霉玩意洗个头也弄满地水,你干什么什么不行,你要是小鸡小鸭我早就给你剁了!”
我满含泪水把头发洗完了,弟弟妹妹看着我都没说话,我很想打开窗后跳下去,那一刻死的心都有了,也是我第一次想到了死,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吗?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吗?她说的每个字都刻在我的内心,我哭够了,我要学会长大,我要坚强,我发誓,这辈子我要对母亲冰冷如山,能够离开家的那一天我绝不拖延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