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吻着他美丽的新娘，她抚弄着他乌黑的头发，他们手挽手地走进帐篷去休息。
船上变得静悄悄的，只有舵手站在舵旁。
午夜过去，黎明已至！
小人鱼把她洁白的胳膊放在舷栏上，面向东方凝望着朝霞——她知道，第一缕阳光将会把她杀死。
忽然，她看见她的四个姐姐浮出了海面。
她们的脸色像她一样苍白，她们美丽的长发不再漂浮，因为它们已经被剪掉。
“为了救你，不至于使你在今天夜里死去，你的五姐姐不惜任何代价去找到了那个巫婆。”三姐姐紧紧握着小手说道。
“她要我们五姐妹的长发，来换取一把刀子。”大姐姐拿出了一把镶满了红宝石的刀子：“就是这把！瞧！它多锋利！”
“在太阳出来以前，你必须把它刺进王子的心脏，当他心头的热血溅到你的脚上的时候，你的双脚就会连在一起，变回海蓝色的美丽鱼尾巴。”
二姐姐的声音像海水一样温柔：“回到我们中间来吧，我的小妹妹，别让你的五姐姐再伤心了，她没有长发可以给海巫婆，只能留在那里为她工作一百年。”
“我们的老祖母悲伤得连她的白发都快脱光了，就像我们的头发在剪刀下纷纷掉落一样。”
四姐姐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快动手呀，你没看到天上的红光吗？过不了几分钟太阳就要出来了！你就得死去！”
她们长长地叹了口气，便沉入海上的波涛中去了。
小人鱼和灰姑娘对视了一眼，她握着刀子的手抖动着，无声地走向了王子的帐篷。
撩开帐篷的紫红色帘子，看见美丽的新娘躺在王子的怀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王子在梦中念叨着新娘的名字，他的心中只有她。
她看了一眼自己握着的尖刀，忽然把刀远远地向泛着红光的海浪中扔去。
刀落之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滴滴鲜血溅出了水面。
她回身跑向灰姑娘，拉着她来到甲板的边缘，用晨露的积水在木板上写下了一长串大海的文字。
抬头仰望天空，曙光越来越亮，她对大海笑着、对灰姑娘笑着，笑得那样纯粹而真诚。
忽然间，她后退了一步，在美丽如阳光般的微笑里纵身跃入了大海。
灰姑娘飞快地扑到了舷栏边，却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因为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过了海面，浪花里的泡沫，随着水波起起伏伏，一瞬之间折射出了无数光芒！
灰姑娘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红玫瑰，她好像感觉玫瑰枝上又生出了尖刺，深深扎进她的手掌心。
太阳升出了海面，把灰姑娘苍白的脸逐渐照得红润。
“是你啊，奇怪的小厨娘，能告诉我我亲爱的小弃儿到哪儿去了吗？哪里都找不到她。”
灰姑娘回过头，看见王子和他的王后在忧愁地寻找着。
“如果在暴风雨里拯救您的不是美丽的王后，您还会爱上她吗？”灰姑娘问道。
“当然。”王子拥抱了王后：“她是我这一生唯一会挚爱的人，无论她是否在海边拯救我的生命。”
“这是昨天晚上大海的声音吗？”王子笑着问道。
灰姑娘却摇了摇头：“不，这只是灰姑娘的声音，大海不会再有声音了。”
她说着抱住了船上的一块石头，握紧红玫瑰的枝干，从小人鱼跳下的地方跳进了大海之中。
在深深的水里，她把手腕上的红色海藻解下放进嘴里，随着石头沉到了海底。
“博学的小海龟啊，告诉我吧，她在离开之前写下的字句。”灰姑娘把小海龟放在了水中的白色沙地上。
小海龟在水里灵活地游动，在沙子里飞快划下了人类的文字。
那是她望着海之宫殿微笑的最后的话语——
“他们爱着我啊在深深的海底，每一个人都深爱着我，珍爱之物的去向，早在漆黑珊瑚里就已经知晓。”
灰姑娘深深凝望着被海水很快卷去的字句，她想起了她们在甲板上最后的舞蹈。
当她跳起那支没有教给小人鱼的舞时，小人鱼就围着她不停旋转，就像她的鱼尾巴还在一样，跳着奇怪的舞。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支舞是为她跳的，因为海之宫殿的舞会上，她没有和她跳舞。
“你愿意带我去往海巫婆的住处吗？”她对小海龟说道。
于是，她跟着小海龟在水里游了起来，用她细弱的手臂在水里不停不歇地游着。
由于没有鱼尾巴，她从海面上照来阳光，游到了海面上照来月光，又从月色，游到了黎明。
终于，她在深暗的海渊里找到了那个漩涡。
也许那对于人鱼并不算什么，可对于生着两条腿的灰姑娘来说，却非常危险。
她把小海龟放进了贴身的衣兜，坚定地游进了涡流里。
无论海水怎么拖拽着她，她都极力地往前游去，在力气即将用尽的时候，才极其勉强地游出了满是泡沫的水流！
在珊瑚虫树林的面前，博学的小海龟忽然挥动四只小脚，从她的衣兜里翻出那个残留晶莹的空瓶子。
它用鼻子碰了碰灰姑娘胸口的红玫瑰花瓣，向她告别，扭头游进了远处的深海。
看着远去的小海龟，灰姑娘知道，它要回去找大姐姐了。
灰姑娘把空瓶子拿在手心里，珊瑚虫们一看到这个瓶子都纷纷躲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足够她慢慢游进去的道路。
那些可怕的尸骨使她的身体颤抖，可她知道，为了把鱼尾变成双腿，小人鱼也曾经游过这些地方。
她来到了海巫婆的房子。
那肥胖而丑陋的海巫婆坐在那里得意地大笑着，手里拿着那把尖刀：“多愚蠢的小公主啊，我不仅得到了美丽的声音，人鱼公主们的头发，还有一位公主的一百年，真是太可笑了！”
“用我的生命来换吧，从她的泡沫里收回你肮脏的血，让大气的孩子们带她去寻找不灭的灵魂。”五姐姐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说道。
“不，你的生命已经不够了，我需要一个生命四分之三的年轻岁月，来补偿我收回鲜血带来的衰老。”
海巫婆黑色的长手指着五姐姐，她说道：“你已经给了我一百年，只剩下三分之一还没有变成老太婆了。”
这时，灰姑娘走进了用死人骨头堆砌的房子。
“快瞧呐，和小公主一样愚蠢的人类竟然来到了这里，来寻找她丢失的水晶鞋。”
海巫婆的笑声很难听：“没错，就是我把它藏起来了。”
“我渴望那歌声，从它远远随波传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要得到它了！”
她兴奋地大笑着，尖锐的手指甲指着灰姑娘胸口深红如鲜血的玫瑰：“把这燃烧着爱之烈焰的血玫瑰给予我吧，比起水晶鞋上那毫无意义的慈爱魔法，我更渴望这玫瑰里的绝唱！！”
灰姑娘把红玫瑰拿下，低头凝视着。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最终尽情地笑着摇头。
“把我的年轻的生命与岁月拿去吧。”她忽然说道。
“用我的生命，送她去寻找不灭的灵魂！”
灰姑娘握紧了手里的红玫瑰，她怎么会把它留在这里呢？
她看到它在盛放，听到它在高歌，用尽心口奔涌的鲜血，耗尽生命的每一寸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