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征出了太子府,在街上游荡,实在无聊,就在茶馆里喝茶。茶馆的老板娘是老熟人了,她是个寡妇,叫叶二娘。叶二娘为人大大咧咧,虽然漂亮,却没人打她的主意。因为她的前七任老公都死于非命,远近闻名的克夫。看着管子征进了茶馆,小二们都嘿嘿笑道:“不怕死的又来了。”当然是窃窃私语的那种。管子征显然不信邪的那种,又因为叶二娘比较好客,尤其对管子征,各种攀谈,各种喝茶打折,各种殷勤。管子征出了名的没用,但是还好家境不错。早些年,叶二娘是在江湖漂泊的,当赏金猎人,据说后来杀了个江洋大盗,得了不少赏金,才在京都开了个望乡茶楼。叶二娘的刀法其实已经生疏了许多了。但是从她的干活,依旧可以看见她利落的身影,也算是对过去的生活的一种怀念吧。
管子征刚坐下来,在所有店小二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叶二娘亲自提着茶水给管子征倒茶。叶二娘问满脸忧愁的管子征:“最近是不是不开心了?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
管子征说:“还不是因为大哥又赢了。这会灭了魔教,又涨得他志气,那个德惠公主保准要下嫁给我大哥。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那个德惠公主嚣张跋扈,你大哥绝对不会喜欢的。”叶二娘说:“哪有你善良啊。”
管子征说:“我苦于没有本事,不知道怎么应付,看我老爹的样子,肯定要我大哥娶了这个德惠公主的。我老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叶二娘笑道:“你大哥看上去威风八面,但是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你自在。婚事都不能自主,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管子征无奈道:“我大哥是我老爹一手栽培的,当然听我老爹的。当初老爹想让我入宫当文官的,一文一武配合,我不乐意官场的事情,就写写文章,打发时间。气得我的老爹骂骂咧咧的。说我文不可入官,武不可入将,要我有何用!把我别到一处府里的斗室里住去了。我就是不乐意当官,怎么都不喜欢。”
叶二娘说:“我觉得你大哥也不知道苦不苦,得意人总有哀伤之处。我觉得你这样不错,起码对得起自己。自己不痛快,金窝银窝都住的难受啊。”
管子征说道情深之处,手搭在叶二娘手背上说:“我觉得只有你懂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父母不多想想我的感受呢?”
叶二娘笑笑:“我的命运也挺惨的。你不是不知道吧?”
管子征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只见行人车马徐徐路过,却让他五味杂陈的。
外面的一个穿宫服的人冲管子征走来,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道:“小人是德惠公主的用人,有请管府的三公子去府上一聚,谈谈心,喝喝茶。”
管子征蹙眉道:“不去,最烦德惠公主了。”
那个用人连忙跪在地上说:“小人自知公子讨厌德惠公主,但是我们要交差的,请体恤下人,否则我们要挨板子的。”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管子征心一软,看着叶二娘,又看看用人,说:“真烦,那就下不为例吧。”
用人起来说:“多谢管三公子的体恤。我等将来一定会为公子图个方便的。”
管子征笑了:“我没什么事情的。”
用人说:“心善之人,是我等要……”想了想,这用人也是有良心之人,看管子征上了马车,不多言语了,把管子征的事放在心上,将来有一日必报答。
管子征上了马车,揭开帘子对叶二娘说:“等会儿再来跟你聊天。”
叶二娘说:“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管子征坐在马车就远去了。
这时,一个店小二对叶二娘说:“我觉得纨绔子弟中就这个管子征像个人,别的纨绔子弟都瞧不起人,他比较好。叶二娘是不是动心了?”
叶二娘笑道:“老娘的眼光一向不错的。只是我担心……”
店小二连忙插了句:“是不是怕克夫呢?”
叶二娘哎了一声,叹息中带丝绝望。坐在桌前,想起了一幕幕往事。
管子征到了公主府上,看着公主在门口恭候着,着实吃惊不少。不知道德惠公主想什么呢?
管子征下了马车,只见德惠公主微笑道:“三弟来了。”
被人叫做三弟,尤其是公主叫出来的,他顿时觉得不该来这里了。实在难受。他踩着台阶,在大门前停了下来,问道:“你一般不屑于叫我的,今天怎么会来找我呢?”管子征心里却想起了大哥管正晓,多半因为他吧。
德惠公主赔笑道:“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的,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我们先进府里,给你弄点山珍海味。”
管子征额了半天,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大步进了公主府邸。只见在桃花树下,早就摆好了一大桌美食。管子征在德惠公主的指引下,坐在上座。而公主只是站在那里,给管子征夹菜,一会儿龙虾,一会儿鲍鱼,最后还有好吃的松茸,都是管子征平时吃不到的贡品。
管子征吃了一点,就觉得不能吃太多,忙追问道:“公主想必有什么事情要问吧?”
德惠公主性子急,笑道:“不知道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什么相好的?”
管子征暗笑:原来想我大哥啊。他就说:“我素来与大哥关系不好,现在他怎会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呢?至于大哥有没有相好,我觉得没有。大哥平时都在练武读书,忙着练兵,好光耀门楣,只是没时间谈儿女私情的。”
德惠公主放心的呼出一口气,说:“你大哥真是一表人才啊。”
管子征一脸嫌弃把筷子一丢,说:“我也不想吃了,我走了。”
德惠公主赔笑道:“其实你也可以的,文章这么出色。”但是为时已晚,管子征只是闷不吭声,起身要走,公主拦不住,又不好撕破脸摆架子,毕竟要看管正晓的面子嘛。只得忍气吞声的恭送管子征。等管子征远去,德惠公主很不礼貌的骂道:“要不是你有个好哥哥,谁愿意伺候你呢。没用的东西!”德惠公主的管家,就是那个请管子征的用人,吴海涛听见了,虽然不敢反驳公主,只是劝道:“公主千万记得隔墙有耳啊。毕竟管子征是你的要用的棋子。”
德惠公主连忙捂住嘴,而后连忙说:“你们不准把我的话传出去,还有把那一桌美食拿去喂猪喂狗,看着也恶心。”
管子征本来想去叶二娘的茶馆的,路上被支天撞见了。支天消息灵通,故意装作出来买东西,跟管子征打了个照面,被撞倒在地。管子征上前扶他,支天笑嘻嘻的说:“我们真是缘分啊,三公子怎么来这儿呢?”
管子征说:“还不是德惠公主在探我口风呢!”
支天已经猜到大概:“一定是找你打探征西大将军的消息了。”
“对啊。”管子征说:“公主还问我大哥有没有相好,我看她想男人想疯了。大哥对于感情是个木头。”
支天笑道:“你大哥能力第一,但是情商有点低。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大哥算是出色的。又年轻,将来无可限量的。”
管子征生气道:“管我什么事啊!你们都说他好,我不觉得,我觉得大哥野心大。”
支天连忙劝道:“千万不能这么说野心的事,毕竟有野心的人都死在皇帝的刀下了。千万别这么说,让人听见了,多不好。对你的家族有不好的影响的。”
管子征沉默半天,叹口气说:“我还是写我的文章,研究我的天书吧。”
支天看着管子征远去,突然觉得这个管子征虽然不通世故,但是却有种发现问题的特殊能力。如果加以栽培,或许真是个好军师,好参谋,好智囊……只是这个管子征没太大野心和欲望,只顾得一亩三分地就知足了。支天知道凡是朝堂上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欲望和野心,而在管子征眼里,他只有疲惫。或者说:欲望和野心越大,他心里感觉越累,是种天生的气质,如果真要当官,他注定是个清官,可惜他不愿意当官而已。
支天想起了前五年的镇南大将军的死,他就是太有野心了,时机又不成熟,就冒然起兵,结果酣战三个月后,兵败铜须关。确实,管子征没有野心,而管正晓有野心,但是自己的太子要联络管正晓,一定要掩盖野心,否则被皇帝看见,或者发现,都是危险的。
管子征回到家里,路过大门,看父母在迎接一位朝中高官,又折返往后门入了管府。进了自己的斗室,看着满满一书柜的书籍,他又拿起那本蝌蚪文天书,闲庭信步般的翻看着。
这个天书内行人看了也未必懂,这是什么呢?管子征看着看着就有点触景生情,大哥这么成功,自己一点都不受重视,还被奚落成只能住在斗室里,连父母都不喜欢他,觉得他没用。只有在家宴或者必须出现时,才给他好衣服打扮一下,出来装装样子。其实,连家里的用人不不觉得这个公子有什么存在的感觉。现在大哥又立大功,德惠公主蠢蠢欲动,自己将来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他不免伤心,对着满园子的桃花,吟诗一首:新春满园桃花盈,新泥芬芳出草青,年年金穗秋未来,已有寒冬入魂冰。
“好诗,好诗。”这是屋顶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声线中性,莫辨男女。管子征猛然一抬头,那人却不见了。不知道此人何方神圣?管子征大叫道:“不知道这位仁兄有何赐教?看你的样子不像飞贼啊。”
刹那间,一个身影出现在管子征面前,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的近。那身影有退了一步,说:“我叫白泽,请多指教。”管子征才勉强看清此人:长发及腰,一身蓝黑色衣服,面容白皙,像个女人,但是有喉结,又一细看是个男人,白泽笑道:“我是飞贼,专偷富贵人家的东西。”
白泽又笑了笑:“你管子征,我以为你也公子哥,可惜到你屋里一看,全是书,我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呢?”白泽说:“既然你不富有,就不是我的敌人了,就是我的朋友。再说,我也喜欢读书,做一个有文化的飞贼,是我的宗旨呦。”
管子征笑道:“我确实穷,我大哥的房间才富有。”
白泽点点头说:“听闻你大哥是个厉害的角色,等会儿就去偷他的东西去。”
管子征劝道:“我大哥那里戒备森严。你还是不要送死的好。”
白泽笑笑:“你听说没有,我上过通缉令,本名叫抢鲲袖手就是我。”
“抢鲲袖手真是你?”
白泽说:“那是我外号,很多人不知道我的本名,只知道我的外号。我偷德惠公主的贡品,也进过皇宫,只要富人家的我都能偷,只是不偷百姓的东西。这是我的原则。”
管子征笑道:“幸会幸会。不过还是别偷我家的东西了,毕竟这里是我家,给个面子。”
白泽笑了:“你又受宠,怎么护家的本领倒是很强烈啊。”
管子征笑道:“生我者父母也。”
白泽无奈的说:“你真是个奇怪的纨绔子弟啊。给你个面子。不偷就是了。”
管子征抱拳行礼道:“多谢了。”
白泽也说:“奇怪我跟你一见如故。”
管子征说:“我没那种感觉。”
白泽说:“要不我们拜把子吧。将来你出了什么委屈的事,我替你偷光他的东西。你需要照应。”
管子征:“谢谢了。就以天地为证,对着桃花我拜把子吧。”
白泽有点吃惊:“你真的愿意跟我这个飞贼拜把子?”
管子征说:“我感觉你不坏。”
白泽嘿嘿笑道:“那是。”
他们拿了三炷香,对着桃树磕头,算是拜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