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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共从容

有一盏灯,火光长明。

只照见眼前两三步远,灯是长明灯,手掌高一盏,底座是金莲九瓣,灯柱被雕成美人飞天状,灯盏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盏内浅浅一层灯油,油上浮着镂空花纹的一片叶子,叶上载着灯火如豆。

她捧着灯一路前行,昏暗的灯光破开虚无幽冷的黑暗把南芜笼罩在内,她并不害怕,还觉得熟悉,她莫名想往前面去看看,想要看清这周边所有的黑暗,她直觉这个地方不应该是这样的死寂,

南芜捧着灯向黑暗里走,起初只是一步步的小心的走,后来一步快过一步,最后跑了起来,除去自己外,这里好像再没有旁人,没有任何物件,没有山水,,只有一片死水的黑暗,南芜在心里大喊不是的不是的,她冲着这黑暗反驳,不是的,她以为自己很大声,其实不过是在嘴边呢喃,

不是这样的,南芜哽咽着,

直到她被碰倒,莲花灯被抛落在地,灯油从盏里流出来,向着黑暗里燃出来一条火线,来不及思索灯油竟像是一汪鲜血,南芜抬头便惊住了,

火线所照之地,俱是墓碑,坟丘在没有字的墓碑后微微凸起,密密麻麻,举目皆是,还有那照不见的黑暗里,不知道又有着多少无字墓碑,南芜悲怮的心悸。她蜷缩在一座墓碑下,泪流满面。

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暖玉轻纱帐,南芜猛然坐起,被帐顶垂坠的安魂木樨珠给晃眯了眼。

“醒了便先看看朱珊给你的回音珠”

一只玉白的手伸在眼前,手腕处松松挂着一副十八子佛珠,手心是昆极常用来传信的回音珠。

南芜疑惑的接过,朝回音珠用神识探去,

“阿芜,阿娘带呦呦去俟河之野了,万事安好,不必萦怀于心,昭溦道君与阿娘乃是旧识,我便将你托付于他,许多事不好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世事易易,世人常以诸多借口来劝慰自己的碌碌一生,然,阿芜切记,当勤加修持,若能有朝一日翱翔九天,方可不负此生,阿娘与呦呦在俟河之野等你。”

南芜将回音珠放进怀里,她此刻身体的伤倒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只灵力仍匮乏的很,因自小魂体虚弱,阿娘轻易不许自己动用灵力,好不容易将将养好,这次也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昭溦见床上的小女孩拧紧着眉叹气一副大人像,不由失笑:

“我名顾臻,道号昭溦,与你娘乃是旧友,”

说到此又顿了顿:

“现为九澜宗太上长老,余山里你闯入的山谷,往年我曾在那修行过一段时日,为交情,更为此缘分,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

南芜怔愣着回神,循声忘去,竭血昏迷使得她一脸迷糊,喃喃道:

“我与大陈皇族有血仇,”

“入我门下,便是我昭溦唯一弟子,我自当护你,百年后可恩仇自取。”

“下山余村余年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此次他恐会受我拖累,”

“那孩子是举世罕见的天生剑体,我已去信两衍崖剑阙,那孩子前日已拜入宗主通直真人座下。”

南芜小心的把回音珠收进怀里,翻身下床,阳光透过窗棂照的两个性子都清冷的人心内温热,南芜怯怯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古人言,君子如玉,可触手升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昭溦见南芜眼里掩不住的迷惘心戚,轻叹了口气:

“百年前我曾偶遇牵机台传人,预言我的徒弟会在余山出现,是以我才在那里修道,并留下住所,”

昭溦看着南芜手紧拽着裙纱,抬手抚过南芜头顶:

“你与我有命定的师徒缘分,修道一途,漫而远兮,长生之路艰难,持以本心,可破万劫,可解诸难,你不可胆怯,当不惧所有。”

南芜终是强掩下心中凄戚,弯腰跪下:

“弟子南芜,拜见师尊。”

……

九澜宗近日有两大盛事。

虽则弟子遴选试炼有几名弟子失踪,且还身份不凡,但每位弟子试炼前都曾签有契约,生死自负,与人无尤,大陈皇室也曾派人来讨要道理被九澜轻飘飘打发了,此次也着实挑了好些资质好的,

今日正是新进弟子走上云梯入门仪式,是以九澜宗水镜天埑后,上云梯凭空出现,上云梯,取自”扪萝梯峭石,直上青云端“,是九澜宗用来检测弟子灵根属性资质潜力的,不仅可用作弟子挑选上,其上附有一二幻境,更可辨别出心机不纯之人,

听闻本是先天灵宝,曾有新弟子于上云梯入定,引大道发音,惠及全宗,反此刻在宗门的弟子门大多都来到了水镜天埑前,每五年一次的入门仪式都热闹非凡,宗门弟子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说话,皆盼着能再闻听仙音道语。

另一事便只有掌门三垣真君颇为忙了,杜长琪手书数封,交与大弟子兼亲儿子杜昊以金剑发出,恨不得将昭溦真尊入九澜宗的事用道令昭告天下,最后想想还是给压下了,

昭溦可不是一般的尊者,闻名时是大乘修为,如今更是深不可测,外人只知晓其擅炼丹,好游历,交游广阔,其来历师承却是一概不知,只道是凭空出现了这么一号神仙人物,

三百年前父亲走火入魔,杜长琪上无妄峰求取丹药,谁倒两人竟投了趣味,引为至交,其后,昭溦对九澜宗禁地沉龙渊颇有兴趣,以至于常年客居于此,自认识以来,杜长琪便时不时提起让他加入九澜宗长住,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私想象收信的各大门派掌门听闻昭溦尊者入九澜,一脸郁结的模样,恨不能亲眼所见啊,杜长琪大开九龙拱珠阵,长老会齐出废了大法力才将无妄峰与大阵相连,心里却腹诽着,入穹山多的是灵山福地啊,非得自己搬来一座山,昭溦,哦昭溦师叔的凤凰性子,脸上又掩不住得瑟,终是哈哈笑出声来。

云雾缭绕,异兽清鸣,偶有青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凌空而过,灵气蒸腾而上,仙草灵花开放,香气馥郁,阵阵华光,

天埑后是一个宽大的白玉广场,上云梯自空中而下,上半截隐在云雾里,像一条宽广的瀑布,其后是一座山峰,高耸如云,尽显威严大气,高空中另有九座山峰,隐隐约约的被笼在云海里,

南芜跨过天埑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天宫神庭的景象。她的伤已然全好了,余山里的打斗使得她十二层大圆满的修为倒退至练气五层,生吞的原也不是凤唳焚息花,而是极为相似的凤火纹花,凤火纹花相传是神兽朱鸾噬杀古凤,以其血脉凤火培育,欲使自身拥有涅槃之力,最后化作劫灰,成了一株内含古凤火种的凤火纹花,南芜生吞时经脉破裂,灵力枯竭,倒正好将这凤火纹花发出了最大效用,不仅逃过黑袍人追杀,更是因祸得福,与凤火纹花相融在一起,使得身体内存下古凤的一丝火种,师尊练了九天丹得以镇魂,又传下长青木诀,言其乃是木系中的不世功法,主生更主杀戮,南芜接过时恍惚有想起关于长青木诀的一段话“青帝以妖身入道,自演极境,创长青木诀,于浮空域斩十万邪祟,得以证道成帝……”因当时师尊神色黯淡,自己又实在一时想不出出处,便没有吭声,只郑重接过,心中兀自感念,这个师尊应当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弟子的,有了信任之后,两人师徒感情日渐亲厚,如今身康体健,神魂安稳,又得遇这么好的师尊,便一心皆在道途,不做他想,南芜心内轻快无不自在,看着眼前高耸入云仰不可望顶的九座山峰心想着“无妄峰,不知是哪一座”。

“这位小师妹,你也是今年入门的弟子吗?我是少巍城肖潇,也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不过,我试炼时怎么没看到你啊?我们前几日就住到宗门了,你怎的今日才来?”

肖潇一脸疑惑,他明明记得所有试炼合格的弟子当日便被安排进外门奚兰堂,怎么没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师妹。

南芜望着眼前的小胖子心想“我该说下山余南芜?可自己与鹿呦呦跟阿娘是五年前住过去的,算不得是下山余村人,唉,呦呦跟余年不在果然不方便”。

肖潇见小师妹拧着好看的眉不说话,便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盘绵软的云藕糕:

“小师妹,你尝尝,这是我娘亲手做的云藕糕,很好吃的,我娘亲说进入宗门拜了师傅后,就不能吃好吃的了,趁现在还没有拜师我们赶紧吃,”

说着将手里的盘子整个递给南芜,又取出一盘来自顾自拿了云藕糕借着广袖遮挡往嘴里塞。

南芜顺手接过看着肖潇三两下就往嘴里塞进去一盘,本就圆白胖的脸颊更是往外凸起活像一只塞满食物的玉仓鼠,南芜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嗯,绵软不烂,藕香清甜不腻,还有一丝温和的灵气,应当是用的五百年以上的灵藕。

“是不是很好吃,这可是我娘亲手做给我吃的”肖潇塞了一嘴的糕点,

小胖子一脸自豪,难为他说出话时没有从嘴里漏出糕点渣来,南芜轻轻点了头:

“是很好吃,”

肖潇立刻堆起一脸笑,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

“那我再多给你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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