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是你吗,为了门主之位,你要连子望都杀了?”长续怔怔问起韩渡。
“本座是不会做这事情的。”韩渡冷漠地说。
“可是,在魂门中,既可以拿出十万银票,同时又可以使得魁流心诀的人,只有你门主一人。你卧病在床,是子望念在同门,心中挂记,常去崖头端茶送药,好生担心门主不得痊愈。”
“而你在病好之后,悄悄在赵成好心派去的季厨酒里下毒。因为你知道,子望很关心你,他一定会在第二日去找季厨,询问相关事宜,而田良又好酒,所以这给了你很好的机会,就在季厨开开心心与子望田良酒欢之后,你就乘机杀了季厨,进行毁尸灭迹,是这样吗?”
长续不理会韩渡的神情,悲戚地说着。
“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韩渡还没说话,赵成已迫不及待开口,他算是彻底明白,他不想错过这翻盘的机会。
他看着魂门一众弟子少许时间,他又大声说起话,“事实就如长续所说,子望经常去照顾韩渡啊。所有人都知道,先门门主韩从义他就是想让他儿子继承门主之位,而我们其实已经给足了时间,没想到他竟是做下这等行径之事,来达到夺取门主之位。你们会服气吗,可能你们会,可我赵成不会,我赵成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一个曲没正义之人。”
赵成转身看着韩渡,肆意笑起。
“没想到吧,韩渡,还真苍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赵成说。
韩渡并没有理会赵成,只是盯着长续,冷冷地问,“长续长老,你要知道,你死的是儿子,而不是棋子,你如此利用你死去的儿子做跳板,你心中何安?”
“老夫心痛,门主你知道吗?”长续用着颤抖的老手按着胸口,目光毫不相让,满是悲愤,“你要做门主,你大可知会老夫一声,老夫让你就是。可是,当下你却害了赵成长辈,杀死田良,杀死子望,你背上的血债这么重,这个门主之位你坐得可又会心安?”
长续的话听着是痛心疾首,可他也明白韩渡话中的意思。
只是,他不想再被韩渡摆布,即便是子望那一颗挂坠,那一个致命的软肋,他也已理清,他不再畏惧。
“真是荒谬,本座好心帮长老查元凶,长老却硬要污蔑本座,到最后,我却成了元凶。试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长老你这是作何居心?”韩渡横眉,脸上有了烦躁之意。
“老夫没有居心,韩渡你本事高于长续,这点老夫不得不服,也奈何不了你。可是魂门一天由你韩渡做门主,老夫不敢苟同,我离去便是。等老夫修为会够,自然会再回来取你性命,以慰子望在天之灵,重振我魂门正义二字。”
长续一腔悲言落下,才默默转身,就要离去。
魁流弟子没人说话,只是不安地看着他们的长老走来。
人群中缓缓地为其让开一道,看着他拖着颓废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离去。
似乎他走的每一步都扯动着魁流弟子的心,不语的他们除了是纠结的同怜,更多的是挂着莫名恐慌的脸。
还有更为恐慌的就是赵成。
如果长续走了,他要怎么办?
他一个被废去武学,刚刚还在严厉顶撞韩渡的阶下囚会是什么下场?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他再是费尽全力,依然伸不起他想要召唤的双手。
他只能咬着恶牙,鼓着前额两侧的青筋,半曲着焦躁的身躯,扯开喉咙大声喊。
“长老,你不能走阿。”
他的声音很大,长续停住了脚步。可他没有回头,不顾赵成几乎成泣的呼声,也不顾已迷失心途,为他让道的魁流弟子。
他的脸很沉,两眼茫茫,静望前方。
“长续长老,你走了魁流怎么办?魂门怎么办?”
赵成跌跌撞撞冲向长续,拦住了他的去路。
“难道,你要整个魂门听从于韩渡那个小人?难道你嘴里的正义只是顾得自安,却要陷魁流弟子万劫不复吗?”
赵成看着长续愤怒地大吼,见着长续不语,他无奈着又将目光投向韩渡。
他很想怒指韩渡,可他不能,他只能用着他那炽热而又仇恨目光投向韩渡,慢慢地,让无能的泪水盈眶。
“那你说要怎么办?”
半晌,长续说话。
他看到了那一份无奈,也看到了那一种悲愤,他的眼睛也红了。
他压抑着,尽量让声音不去咆哮,可沸腾的血却让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赵成看着他,凄笑了。
“如果,长老你走了,你是没有机会回来的,因为你老了。世间正义本沧桑,只有不停地用新鲜的血浇筑,才能培本固位,这个是先祖留下的遗训,这个道理想必长老比我更明白的。”
赵成收了笑容,他的话说得很平静,却让长续惊讶,也让魂门一众惊讶。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恨清白没人间。赵成虽被长老废去武学,可仍愿以此无用之躯,沸热之血,醒我魂门之人,壮我魂门之志。”
慷慨的话说完,赵成随即扭头,快步冲向韩渡。
他没有能力伤害到韩渡分毫,赵成心中自然清楚,可他更清楚,如果长续走,他会死得不值分文,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更是他不能接受。
所以,他冲向台阶的步伐很坚决,没有一丝摇晃。
韩渡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赵成冲来,看着很多魂门弟子也恶恶地咬下了嘴唇。
可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古阳受不住了,他看墨武的神情也是极其复杂,他相信墨武也没能力扭转乾坤。所以只得以更快一步拦下莽撞行事的赵成。
“万事以和为贵,赵成你万万不可乱来阿,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这事有得商量阿。”
“商量个屁,你个老怪物,给我让开。天天一本正经的样子,谁会不知道你就是个喜求安逸,庸碌无能的老东西。老子今天就是要用身上的血,让魂门长个记性,让所有记得,魂门的正义是不可能被这种小人所摧毁的。”
赵成破口大骂。
“骂我可以,可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古阳皱眉,可能沉住气,他对着赵成说完这话,又退了两步台阶,对着演武场的魂门弟子喊起话,“魂门众弟子们,万万要冷静阿,这是阴谋,一定是罗岚两门的阴谋,我们不能了中了他门的离间之计阿。”
古阳很焦急,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想拖住局面。可是,赵成已生无所求,只想死得其所,他一次次想抬脚向上冲去,弄得古阳也是狼狈不堪。
可就是这样剑拔弩张、战火一点即燃的键关时候,韩渡却冷笑着,又不合时宜地说话了。
他摇晃着傲慢的手指,数落着台阶下的魂门弟子。
“看吧,看吧........魂门都成什么样了,这是得有多脆弱阿。这就是所谓正义的魂门,原来养的都是一群是非不分,忠奸不辩的庸徒,却还要口口声声说着正义正义,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门主,你能不能省省心啊。”
古阳回头,看着韩渡,真的欲哭无泪。
“古阳师伯,你挡得住吗,你看看下面吧。”韩渡风轻云淡地说。
古阳再回头,突然噎住言语。
他可以看到,虽然大多数的人在沉默,在迷茫,可还是有那么一小群之人在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
而长续,早已黑着一张脸,紧握着他的拳头,踏着凝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来。
内讧,似乎已不可避免。
“来吧,一切都没有必要去解释了,把你们以为的那些狗屁不通的正义通通丢一边去,好好遵循下这世界本就残酷的弱肉强食之道。你们不服,大可全部一起上,本座奉陪到底,把不服者一个个打到服为止,也让你们醒悟醒悟,看看魂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韩渡话说着,只见他手心向地,手掌一摊,一声碎裂之响后,光裂之剑的剑雏已然在手。
魂门大部分弟子见着,无不身体一怔,咽动过喉结,紧张地退了几步。
而那些本想向前冲的魂门弟子,他们虽还呆在原地,可他们的面色则是在这一番挑衅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不难看出,只要长续一动手,这些人便不惧身死,用铁血之躯、钢铁之志向韩渡证明,魂门的正义是有人去守护,有人去捍卫的。
魂门,并不是象韩渡所说的这样的不堪。
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而是必须去做的事。
正义!
是一种信仰,哪怕是再强的韩渡,哪怕会粉身碎骨,也容不得一丝玷污。
这边不惧死之人蠢蠢欲动,而另一边那一大堆人却诚惶诚恐,屏息止气,唯恐大祸临头。
自然,也有幸灾乐祸之人,比如贾忠,他很兴备,只是不敢流露而已。
更有田丰,彻底迷失方向。
真相。
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可,真相明明就是......
似乎,田丰已经完全明白。
可更因为明白,他才第一次清楚地领悟到人微言轻的味道。没有人会听他说的话,甚至,只要他说话,所有的怒火都会向他倾泻。
他只能暗暗咬着牙,怒视着长续的背影,看着他的拳头又一次握紧,基至,还听得到,因握挙过于用力而攥出骨骼摩擦的响声。
慢慢地,一道金光从长续胸膛腾起,缓缓向着他的手臂流淌,向着拳心缠绕。
田丰愈发惊,而焦急的古阳已漠然。他看到,当长续凝重的脚步踏上第一个台阶,魂门之中,除去魁流弟子,清流与元流均有气流荡起,那些想要捍卫正义的人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最后,他不得不将焦虑与无助的眼光投向了墨武。
他希望墨武能给出个方法,起码,他是清流的长老,不能让清流一众也投入这场不知对错的战斗。
在焦灼的目光下,墨武黯然的脸上被扯动了神经,他亦是缓缓走出,在台阶下突然单膝跪地。
“门主,墨武有个不情之请。”墨武叩首而言。
听着突起的话,长续皱眉侧头,轻轻收回了又要踏上台阶的脚板。而那些绷脸不语的魂门弟子,虽然还是带着不友好的眼神,侧目相望,可他们却已停止了那份可以感受的躁动。
“师弟,你有何话要说?”
就连韩渡也变得平和,他一甩手,收了光裂之剑。
“墨武想说,人世百态,是非曲直本就无丈尺可量。或许,在门主认为是对的,是正义的,却在与你对立的人身上就是错的,邪恶的。如果门主出手,即便门主有天大的理,墨武也可以认定是错的,邪恶的。因为,这对魂门来说就是一场浩劫。此事一出,门主必为魂门所不容,为天下所不容,门主不可不慎。”墨武说。
“那你的意思是?”韩渡问。
“为人者逐权,当有抱负,既然天意纵容昏庸,你我又何不退避山野,做一闲云野鹤之人,此人生也是别有一番惬意。”墨武说。
墨武历来都与韩渡交好,他的话所代表的份量才是关键所在。听着这话,看着韩渡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古阳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只要韩渡不出手,魂门就安全了,至于那些想闹事的也自然会收敛几分。
毕竟,韩渡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
“走吧,自古好人受惦记,魂门如此待人,墨武心己凉透,离开这是非之地。”墨武再劝。
韩渡叹过一口气,看了一眼如意,见其点头,沉默半晌,他说话了,“也罢也罢,我与你墨武归隐山野便是。只是可惜了我韩渡空有一腔热血,想要杨我魂门霸业,看来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话说完,他带着不舍的眼神,最后看了台下的魂门一众,便低下头,与着如玉缓缓走下了台阶。
是的,他已接受墨武的话,似乎也心寒至透,连个细软随身都懒得去准备,就打算这样下山。
古阳见干戈已熄,却又换来这种局面,他迷茫,已不知对错,不懂取舍。田丰更是如此,他坚定的真相,在这一刻幻灭,他很想站出来,陈述自己的说法,可惜,在这样的局面下,他没有这个勇气。
至于其他的魂门一众,他们也迷茫,不知所措,只得愣愣地看着韩渡走来,看着长续在沉默。
只有赵成笑了,笑得很邪恶。看到韩渡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他并不想让韩渡就这样光明正大、从容的离去,那样,也未免太过无视魂门。
“韩渡,你这是承认了吗,也知道怕了,现在想溜了,是不是太迟了。”赵成挡住了韩渡的去路,笑着问起。
“你想怎样,本座不当门主,墨武不做长老,这些都不是你们所喜闻乐见,难道你们还不同意?”
韩渡冷冷地问起赵成,随后又将目光移向长续的方向,淡淡一笑之后,继续说道:“至于印玺,放在正殿里,我对魂门已经失望透顶。早在当初,我就该听墨武的话,不该对这病入膏肓的魂门去抱有希望,更不要奢望可以改变什么。”
韩渡的话很讽刺,长续疑惑的目光与他交集,可他却没有说话。他在思索,也在观察,他不相信韩渡就这样轻易会放弃门主一位。
可是,他不能算出,他还遗漏了什么。
在他的推算中,他以为的是,韩渡定然会将季厨的死亡推向子望,因为这本就是事实,这也是应该要发生的激辩。
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他闭口不提,然后,就这样轻易被墨武说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
韩渡真的不知情?
长续又一次迷糊。
“我可以走了吗?”韩渡眼中极尽的不屑,再次问起长续。
“不行,你以为魂门是什么地方,你韩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知道,你可是杀人凶手。”长续还没有回答,赵成倒是先咆哮起。
“就凭你们,难道可以拦住我们?”韩渡又将目光投降长续。
“让他走吧,老夫不想看到魂门再有无辜的人死去了。”长续说话了,声音黯然。
“长老?”赵成看着长续,一脸的焦躁。
“让他走。”长续低吼。
赵成无奈,韩渡从容走下,人群让道,看着他们三人转身,走去正殿的方向。他们提着的心也在这一刻松弛,他们再也不想经历这种完全没有方向的折腾,心脏受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他们群群转身,才放下的心,又一次提起,而且这一次他们更加感觉到了心的跳动,是那样的激烈。
因为说话之人就是厚成,他带着几个弟子及白魁回来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
那是?
子望与田良的衣服?
当他们下意识转身,回望长续与赵成之时,看到他们的脸上均是在瞬间露出极为的恐慌。
几乎所有的魂门弟子又一次迷茫,深深地沉下了脸。
只有田丰,他抬头看去,看着天上黑暗的云更为汹涌,在不经意间闪过了一际笑容。
似乎,又一次,一切都不言而喻。
“门主,墨长老,你们三人这是要去哪里呢?”厚成看着沮丧的韩渡三人,淡淡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