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整个魂门就象开了锅一样。
田丰如何也不敢相信,奄风还真一字不差地将赵成之话传达给了韩渡。
田丰听到的消息是,韩渡当场懵住。
就在奄风到来之前,他还与古阳、厚成在讨论赵成的手骨恢复是用生草黄花稔好,还是用熟药穿山龙好?
不过,这话才说完没多久,就在古阳连连称赞韩渡的宅心仁厚时,奄风出现,他口无遮拦,将赵成所说之话说出。
他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赵成师叔会有这想法,合情合理,真若是再过三日,还是没有消息。那本座还真要给魂门、给师叔一个交待了。”
这是韩渡当时的应话,据说当时的气氛真的尴尬得要死。
而在当时,古阳与厚成也才惊醒,不管奄风如何不识场合,他们亦是相信了季厨已死一说。
太意了。
为何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当韩渡的话在魂门传得沸沸扬扬时,几乎整个魂门都醒悟。
季厨之所以找不到,原来是魂离阳世,对于一个已死之人,又要如何去找。
这是无用之功,耗费人力财力。
对此,消息一经传出,魂门上下,不说账房抱怨,就是出去寻人无功而返之人,乃至整个魂门都在私下议论起这事,各种不一样的声音已浮出。
虽然,奄风没有将对赵成上刑一事抖出,田丰仍为此极为的担忧。因为,他的心中也是极其茫然,要知道,他田丰向来对自已的脑袋还是挺自负,而在此时,他已完全无法理解奄风的居心。
“奄风,你这样做不好吧?”在去天泉潭的路上,田丰寻到了奄风,悄声问起。
“你是说对门主不好?”奄风看着田丰不安的神情,平静地说。
奄风的话声很随意,也很从容,这让田丰有点生气,他所说的问题可是很严肃。在他的认知里,奄风这么做无异于作死,这可是给门主搅局,巴不得将这潭深水搅浑。
“好吧,奄风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田丰不敢过问。”
皱眉少许,田丰只得抱拳俯首,恭送离去,毕竟这是他人瓦上之霜,他又何必多心。
本来,他还想着如何去与奄风此人走进。
因为,他总隐隐约约感觉着他与门主有哪里不对劲,有一股很暗的牵连。而如今这个想法彻底被打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必须与奄风拉开关系。
晦气,奄风就是带着晦气的人,这样下去迟早会倒霉的,田丰对他突然有了这个很强的预感。
田丰不止于表面上的察言观色,投机取巧是他的习性,可他更明白趋吉避凶的处世之理。在越是敏感的问题上,他会对一些特定的人产生不安的直觉,就如当下奄风的反常,给他的感觉是极为不安的。
惹不起,却又躲不起?
奄风的这种态度,田丰算是彻底死了心,如果不是顾及到他的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他真的会远离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病了,病得不轻。”
等头抬起,奄风已走开,田丰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起。
只是他这喃喃细语的话才说完,他看到奄风仿佛听到他的话一般,突然定住了身体,微微侧了脖子。
田丰看到他眼睛的余光,放着光芒。
短短的时间,奄风转回了身体,他对着田丰说道:“对了,刚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长老长续正找我过去,那边可是一场大戏。不知道田丰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运气好的话,你所看到的事情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听着这话,田丰怔住。
不说奄风话中的意思本身就很离奇,光是那种傲慢语气,类似睥睨的眼神,就让田丰很有压迫感。
似乎,他根本没当他田丰当一回事。
这让田丰更加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又做出了判断,迈开脚步,走向奄风。
这很奇怪。
田丰很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奄风在赵成面前那样不记后果的去伤害,又凭着什么可以在魂门门主面前肆无忌惮地去直言,进而还想再一次在长续长老面前搬弄事端。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对于田丰来说,阵营乃是立世的根本。
当利益产生之时,可以凭着细微的观察,看出任何一个人对阵营的趋势。对此,可以从容地做出判断与举动,来保证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这个办法,在他田丰以前看来,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法宝。可在当下,他完全没有主见,因为他发现,自己所谓的法宝竟然对奄风完全失效。
所以,也就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奄风身上一些不容易理解的东西,或许,这就是那些很重要的东西。
正是这个未知,压制着他不舒服的心,跟着奄风,来到了魁流殿。
长续长老及吴家三兄弟早已等候多时,奄风这前脚一进门,长续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事情真相。
他不敢相信奄风对赵成的态度会这样恶劣,更不敢相信他与韩渡的关系会类似敌对。
而这些,都是为什么?
这才是长续最想知道的,他认为,奄风绝对不会是简单地为了帮助死去的子望。然而,奄风的回答,让长续陷入沉思,因为奄风的回答很冷漠,也很简单。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让子望死去的谜早点揭开。”奄风说。
季厨已死?
这让事情从本就一团乱麻,变成了牵扯整个魂门,从而升级到更为复杂的大问题。
长续能看到,不管子望如何死亡,他都已经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那就是子望与赵成一样,也是勾结外强,残害同门,这一样是死罪。
更别说,这证据还掌握在韩渡手中。
他在担心,再这样发展下去,他怕会惊动子望的在天之灵,打扰他与魂门先祖云游天水间的那份恬静。
那种紧绷的神经,日夜提心吊胆的心,让他很累很累,他突然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长老无须太过烦恼,如果季厨真的是死,按理说会死在天尊山的范围之内,长老派出魁流弟子去寻找,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吴智说。
长续赵老看着吴智,摇摇头,低声说起,“找不到的,难道你们忘了韩渡当初寻找颜如玉,我们就已经派出了魁流的人了。”
“不会是断魂崖的。”
吴智明白长续所说找不到的意思,就是指那个断魂崖,他随即就给了否认,说出了他的见解。
昨日,从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回来后就仔细思考过,凭着记忆,他算是理清了一些线索。
季厨如若真死,必然是死在天尊山的辖区内。
为何会这么说?
季厨如若真死,谋杀那是毋庸置疑的。
从当初子望与田良中毒的时间来看,不过一个时辰内的事情,他们死于季厨的酒。而这里可以看出,在这一个时辰内,他们必然见过季厨,而一个时辰的时间,凭着季厨的脚力,他是无法离开天尊山的范围。
至于,为何会死在天尊山,那就更为简单。
既然是谋杀,季厨是没有理由与动机成为真凶的,而真正的元凶假手季厨得逞之后,没有理由放任他太多的时间。
因为季厨多活一刻,对于元凶来说,就是多一份的凶险。
对此,极大的可能就是,季厨死得比子望他们还要早。
“任务完成,目标正在死亡的路上,而行凶之人却已先死亡,问世间,哪有比这更完美的凶杀谋划。”
吴智说出了他的假设,长续长老眯着眼,静静听着,看着吴智还想往下说,他却先制止了他。
“就算是这样,可是,赵成他有这样的脑袋?”长续听着吴智的话,将疑惑的眼光盯住了田丰。
本来,田丰听着吴智的假设,头皮就已经发麻,他可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算计。正是愣愣间,他发现长续又将眼光投来,自然知道其中意思,他才忙着摇起头。
实事求是,这点毋庸掩盖。
赵成他太了解了,他就是那种整日惦记山珍海味、一心逐权享受之人,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修理脑瓜仁的事情。
何况,就算要修理脑瓜,赵成有这种脑瓜仁?
长续的话中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难道,吴智兄弟以为,子望之死,真的与赵成那厮无关?”顿了顿,田丰看着奄风仍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样子,他忙故作惊讶地问起吴智。
“关联肯定是有关联,起码季厨的出现,肯定就是赵成派出的。所以,这一点我们兄弟三也很疑惑,不是赵成又会是谁?”吴智说。
“长老刚刚说得很清楚,季厨就是死在天尊山,也是找不到的,毕竟那断魂崖是无人敢下的。”田丰笑着说。
“这事肯定不会是门主做的,而且这事很好证明的。”吴智皱眉。
“此话又怎么说?”长续不解。
吴智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因为他看到了韩渡的仁厚,他不相信一个仁厚的人会做出同室操戈之事。
还有一点,就在当时,韩渡可是与墨武他们在断魂崖上寻找颜如玉。如果真是仗着无人敢下断魂崖,去做此苟且之事,那要是在断魂崖下寻找到季厨的尸体,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如果真的在天尊山范围内,找不到季厨的尸体,那他们兄弟三愿意冒着一死下一趟断魂崖。
“长老,吴智说得这么明白,可长老为何会无动于衷呢,不过是一个号令的问题啊。”吴智说得很坚定,可仍见长续在思考,他不由得焦虑地问起。
“如今,整个魂门全动,长续长老也是有难处的。调派魁流弟子是简单,可闹的动静却太大,你们也看到,长老这么疲惫,就是怕有个万一啊。”
长续仍在思考,吴智已安耐不住,最后还是田丰站出说话。当然,他的最后一句,怕有个万一,话中好像带刺,吴家三兄弟与长续都将不安的眼光看向他。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田丰忙笑着摆起手。
吴智撇了一眼田丰之后,又不耐烦地将目光转向长续,继续说道:“长老.......子望的事情已走到当下,可能就是您一句话就可以水落石出了,这个时候不是可以犹豫的时候啊。”
长续没有回话,仍在思考。
“兴师动众是不好,可又何须这么麻烦呢?白魁不是在这,在魁流中,找人还有比白魁更厉害的吗?”奄风说话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奄风还是你脑袋好。”啪的一声响起,吴智伸手拍住他的脑袋,皱起的眉头才松开,他就笑起来。
“不是我脑袋好,是你们太着急了,而且,你们哪有我熟悉白魁。”奄风平静地说。
“说得也是,长老你看这.........”吴智再次咨询起长续。
“我记得这白魁是下山之后,韩渡无缘无故就将它借给我们,而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奇怪起来。”长续凝眉。
“长老多虑了,如若真的能查出什么,只要不上报给门主,我们不是仍有回旋的余地?而且,这事到这份上,就是长老想要周全,可能魂门也不会给长老时间的,要知道,再个两三天,问题还是没有一点进展的话........门主可能会被逼急的,我们想得到的,他肯定也会想得到,那样一来,到时候就更被动了。”奄风说。
“是的,是的。”
听着奄风的话,吴家三兄弟也跟着附和,当然,对比起奄风的态度,他们的话声显然牵强得多。
长续这次是短短思考之后,就点下了头。
“找季厨是肯定是找不到了,我觉得让白魁找找尸气,或许机会更大一些。”奄风提醒。
吴智三人对着长老应下,随即就像带着白魁离去,奄风却没有要去相陪的意思,他提出他的观点后,便是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田丰又一次糊涂了,事情还真和他想的一样。
奄风不屑于赵成与韩渡,也不见有多忠诚于长续,可他的话总是要撩一撩,然后就这样,有点莫名其妙地给撩动了。
他到底掌握了什么?
突然间,田丰的后背在隐隐发凉,他想到了一个不敢想起的答案。
吴智三兄弟兴冲冲地离去,还未到半个时辰这点时间,吴智三兄弟回来了,一脸的激动。
虽然,他没有说任何话,可大家都一眼看出端倪,这事或许真就这么简单给找到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该回去了。”
吴智才想说话,长老长续却摆手,对着田丰下了逐客令。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想让他田丰走,他自然很不情愿,可是他也无奈。只是,再一个眼神扫过奄风平静的脸,他的凉意更浓,忙是闭上嘴巴,快步离去。
奄风,为何他会安静。
看着他平静的脸,田丰更加证实了刚刚浮上脑海的想法。
元凶?
极有可能就是奄风。
所以,他才会在赵成、长续、乃至门主,三面都不想讨好。
可他这么做到底要干什么?
田丰很紧张,更多的是激动,他觉得他必须得马上找到墨武,将这个消息,第一手告诉墨武。
或许,这对他田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田丰被请离,吴家三兄弟不解,他们问起长老缘由。长续的话也很简单,在等待中,他的神情还是很焦虑,却在得知事情有眉目之时,反而从容了。
“这事既然有眉目了,我们就先不着急,理清这其中利害再说。”长续说。
“可是,白魁也只是察觉到了尸气,而且还很淡,我们现在能锁定的只能是下山之路的范围内。为何我们还要在等,我们兄弟三以为,这事要从速,不能再等,如若长老怕引起注意,那就由我们兄弟三去暗中寻找,加上白魁的能力,做多就是两天时间,一定可以找到的。”吴智说。
“奄风,你是如何能想出这事的?”长续没有理会吴智,只是问起奄风。
“这不是很简单,吴家三兄弟否定断魂崖的想法有他的道理,而剩下的地方已经没多少了,一个就是后山,一个就是下山的路。
至于为何会要找尸气,那是因为按季厨死亡推算的时间来看,已足够散发尸气。而为何要用白魁,那自然是埋了,不然一阵风吹来,整个天尊山都是尸臭,那还叫什么有能力的元凶。自然是埋了,说不定还处理过尸体呢,所以连白魁要确定位置都很困难。”奄风风轻云淡地说。
“奄风兄,真的高明。”听着奄风的推断,吴智又一次恍然大悟,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后,一脸认真地问,“那奄风兄以为,这尸体是如长老所说,先放着,还是即刻找出来呢。”
“这事还需长老自己定夺了。”
奄风笑了笑,将眼睛转向长续,他平静地说道:“如果真的是想找出子望的死亡之谜,那自然是越早越好。如果长老要做另一个打算,那自然是按兵不动。”
“另一个打算?”吴家三兄弟疑惑。
“奄风,你想说什么,就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就好了。”长续不耐烦。
“奄风不敢。”奄风站起,俯首作鞠。
“吴智不明白。”看着奄风点头,看着长续的烦躁,吴智及他的两个兄弟愣住了。
“奄风,老夫不会生气,也不责怪你,你就说吧。”长续平了语气,收了怒容。
“不及时找出子望,这对子望是不公平的。虽然,现在整个魂门上下对门主的态度均在摇摆。而我们借着这事做文章,正好是一个可以困死韩渡的好机会,这样一来,魂门门主就是我们长续长老了。”
奄风抱拳叩首,他的话不急不缓,很平静也很从容地说着。只不过,奄风说出这话,吴家三兄弟又一次被惊讶,他们均扭头,用着极为诧异的眼光盯住他们的长老。
说好的不生气?
吴智看到长续的脸都已经黑得可怕。
而说好的不责怪。
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可是冒着熊熊的怒火,巴不得直接将他奄风烧成灰烬。
“怎么可以这样?”
吴智嘀咕着,低声说了一句。
“吴智,你们兄弟三先带着白魁暗中去找找,先找到位置来。”听着长续
“谨遵长老之命。”吴家三兄弟即刻抱拳回应,声音洪亮。
“真的找到可疑之处,先不要动土,即刻通知老夫,一切等两日,魂门所有人回来后,我们看看动静再做定夺。”长续继续说。
“哦。”
三人才提起的激情随即耷拉,事实还真如奄风所说。
长老,还是没有放弃他的执着,那是被深埋的本质。
他们又很想说,一个错误的开始,是不会扭转到正确的道路上。
可是,最后他们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只是低着头又一次离去。
开始这一次的任务,也是最为重要的任务。
将季厨的尸体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