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早就勒令秦家的人不准再下水,尤其是严禁我下水,毕竟我现在是秦家的八代单传,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其实就算是她不说,我也不会想要下水。我看到水就会想起我爷爷,心里就不是滋味,仿佛有了阴影一般。
我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老牛和那个阴郁的男人赶出了门外,“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下了逐客令。
可还没等到明天,老牛就在大半夜又折了回来,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不然我们俩都得玩完。
听他说的这么郑重其事,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拉着他坐下给他泡了杯茶,问道:“这人谁啊?真有这么大能耐?你给我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
老牛倒是没拒绝,歪坐在我屋里的小破沙发上,扶了扶滑落的眼镜,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我,用着标准的天津口音低声道:“有能耐的不是他,是他老板。”
他也不磨蹭,接着道:“这是一做古董生意的香港人,姓方。听说以前还干过土夫子。他有个儿子叫方墨,这次就是他儿子和他儿子的女朋友出的事。你猜怎么着?”
他故作神秘地压着声音说,我配合地问:“怎么着?”
他啧啧出声,“他俩都掉到那鬼见愁里了,可怜啊,这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喽。”
我皱了皱眉,想着这香港大老板的儿子也是闲的慌,没事怎么就喜欢往大山里钻。
再说这方老板,看照片上的方老板那怀胎七月似的啤酒肚,说他做古董生意的我信,可说他以前会亲自下墓倒斗,这倒是让我不得不怀疑。就这身板,别说下墓,就是下楼梯我都觉得够呛。
好歹对于捞尸和盗墓这些外八行的门路,我都是了解的。
我又翻了翻其他照片,其中就有方墨和他女朋友的照片。方墨一身名牌服装,脖子上还带着金链子,长得就是方老板的翻版。女朋友倒是挺好看的,笑得甜美,脸上还有两梨涡。
看起来,他们两个和我的差不多大。
照片我留了下来,就算不能出手帮忙,平时也能帮着留意一下消息,老牛没反对,坐了一会就走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之,却没有想到,第二天,我的好哥们连营正就找上了我。
我两从小混到大,熟的不得了,一般没有大事的话,他也是一般不找我的。
我伸出拳头锤了他肩膀一下,这是我们惯常的打招呼方式。“有什么事情快说,没事的话,我还得去河边转转呢!”虽然我没有下水的打算,但是毕竟是一笔生意,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一袋子钱,我还是有些激情澎湃。
连营正性子比较沉默,但身手很好,一个打十个完全不在话下,他就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类型,所以从小到大都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有时候我有一些找不到主的河漂子,经常是找他帮忙处理,因为他毕业于国内一家知名的刑侦大学,刑侦能力真的很强,但就是有着如此优秀的硬件,他却和我一样在家里混吃混喝,整天游手好闲。
果然,连营正看到我就忙着向我打招呼,“羽晨,无来寺出事了。今天早上有人去警察局报案,说有人掉到水里失踪了。也就在昨晚,就有人在无来寺下游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女尸。”
连营正沉声道:“有人给了我一大笔好处费,我现在要去现场,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眉头一皱,难怪连营正会这么急着找我。不过,我也能想象得出那笔好处费有多么的可人。
这么多年,承蒙不少他的照顾,这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我点了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不过我得先回趟家,要不你先过去,我随后到。”
事发突然,我不得不回家把血蟾从神龛上请下来,然后把装着血蟾的竹筒直接放到包里才直接赶往无来寺。
秦家能够成为天津的水下八族。就是得益于一只通体发红,有拳头那般大的血蟾。
我不知道这只血蟾活了多久,只知道从祖上开始做这行活计开始,秦家人便一直当宝贝一样供着了,因此我们秦家人在天津也得了个“蟾爷”的称号。
秦家祖辈留下规矩,要求我们在处理河漂子前,不管下不下河,都必须要先拜血蟾。因为它有警示作用,一旦它发出不寻常的叫声就代表着水下有危险,不可乱动。
虽然我是绝对不会下水的,但是规矩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小心为上,我还是带着血蟾比较安心。
我紧赶慢赶地还是在傍晚时分才赶到那里,到了发现连营正和几个人围在河边比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他看到我后,马上走过来说:“那尸体还在河面上漂着呢,你先过去看看吧。”
还在漂着?按理来说,在河边发现的尸体是要第一时间捞起来的,可怎么到现在还在河里?
而且按照连营正之前的说法,粗略一算,那女尸至少在水里漂了一天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们,问:“为什么不捞起来?”
然后听到我这句话的几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我挑了挑眉,还没开口就被连营正拉到了一边,低声道:“其实从上午开始有捞尸队就已经下过好几波人了,可邪门的是,船还没靠过去就翻了,还差点闹出人命,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尸体都没捞起来。”
这确实邪门!
我皱起眉头走到岸边,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向湖面,依稀看到有个白点在黑暗的湖水上起起伏伏,只有认真细看才能看清那是一具背部朝上的尸体,也就是昨晚被发现的那具女尸。
我眯起眼睛,顿觉事情有点棘手了,“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这具尸体肯定有问题,如果贸然去捞起来的话,会发生什么真的没办法预料,有可能还会产生尸变。”
无来寺之所以叫无来寺也是有由来的。
无来寺建于唐朝,原来是古战场所在,是为了消除战死士兵的怨气才修建而成的一座寺庙。
神奇的是,这里经常会有上游漂来的尸体,而当时在上游打仗战死的将士的尸体也是只要漂到这都会停住,久而久之这寺庙就叫做了无来寺。
“无来寺无来寺,上游无来漂来尸”这句话也在天津卫的老水鬼之间广为流传。
可以说,除了鬼见愁之外,无来寺是最邪乎的一个地方,所以只要是懂行的老水鬼都不会轻易答应到这里捞尸体,除非主顾能开出让他心动的高价码。
据说在民国时期,在这里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事,有几个河工在抽干的水坑里发现了一只怪兽。
那只怪兽体型巨大,浑身长满了冒着寒光的鳞甲,眼睛通红,嘴里的獠牙如刺刀一般锋利,没有一点鱼的样子,但却是在水里生活。
这么狰狞的怪兽却有人不怕死地上去拍了几铁锹,也就是这几下,让那只怪兽吐出了几十颗人头,随后扭了几下就晕死过去。
更令人惊奇的是,有人无意间发现了怪鱼身子底下有条裂缝,而裂缝在怪鱼移开后一直在往外渗水。
那些河工好奇地用镐头刨了几下,没曾想那整片泥土竟然就陷了下去,然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泥洞。
那个泥洞大的可以在里面跑火车,而且一眼看不到底,只能看到阴森森的一片,随着往外流的冷水,还有一阵腥臭味,让人想要退避三舍,有人猜测怪鱼可能就是从这深洞中流出来的。
突然出现的怪鱼和黑洞让大家变得人心惶惶,为了稳住民心,政府最后不得不出面干预镇压,先是当众把那头怪鱼给烧了,再派重兵把泥洞给填了,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了这么久,有看出什么问题吗?”连营正蹲到我旁边,关心地问。
我遗憾地摇头,“问题肯定是有的,但是离得这么远我根本没办法看清楚。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先想办法把尸体捞上来,而且让她一直这么漂着肯定是不行的。”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了,说是雇主花高价请来的水鬼。刚巧我以前见过他两次,记得他叫谭志强,不过他估计是不记得我了。
我知道他的水性确实很好,在城里年轻一辈的水鬼里也是颇有名号。
在他下水前,连营正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一点,发现哪里不对劲就马上上岸。”
谭志强倒是很有信心地拍了拍胸膛保证,把衣服一脱就直接跳进了河里。可就在那一刻,一阵沉闷的吼声忽然间响起。
我心里一惊,慌忙把怀里装着血蟾的竹筒掏出来,打开盖子一看,血蟾正鼓着两个腮帮子死死地瞪着我,冲着我发出似野兽般的低吼。
“怎么回事?”连营正也听说过我家血蟾的厉害,看到血蟾的异常着急地问。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血蟾这个样子,但是我从小就听家里老一辈的人说过,血蟾若吼,必有凶事。
或许是我脸上的神色过于凝重,连营正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当机立断地开始冲谭志强喊,让他马上回来。
可以谭志强的水性早就已经游远了,不管我们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我们心里一凉,觉得这下肯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