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将一天划分为十二时辰,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年。一年有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
子时夜半,丑时鸡鸣,寅时平旦,卯时日出,辰时食时,巳时隅中,午时日中,未时日昳,申时哺时,酉时日入,戌时黄昏,亥时人定。
十三恶书图,尚不知何人所编撰,何时显现与世间。只知其上所书生时为人之罪恶,共分十三卷,十三时辰。无人所知,这第十三个时辰,是书写何时。
午时日中时分,渤海之东,有一木船随浪逐流,如一叶扁舟。船长十尺三寸六分,合计约十六米。船上并无任何可以表面身份的图文标志,仅有数十人随着木船在海中风雨飘摇。
他们或是走投无路之辈,或是两鬓斑白,将入土坟之人,亦或前往追寻那心中求而不得之物的人。
这船上,有一黑衣老儿,掌管航向。说来也怪,十尺长的船在陆上的大江大河里到也不稀奇,可偏偏它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着渤海之东不知几万里的地方。
天道无情,海亦如是。
这老儿站在船头,手里掌着一方司南。那是用来指路的。
正午时分的海上,不见一丝阳光。这已经是他们不见天日的第七天了。白日不见太阳,黑夜不见星月,唯有老儿手上的司南,确定他们此行的航向。
这老儿仅凭一己之力,便将他们带到了如此地方,也实是手眼通天,非常人之辈。
有一身着白衣的公子带着小厮走上前来,对着老儿便是一礼,温和的开口,“敢问船家,我们还有几人才能到那仙山?”
那公子到也有礼,行为规矩也没有半分不当之处,可那老儿偏偏不喜他一身白衣,又向来性格怪诞,便阴森森道:“这三座仙山,乃是可遇不可求,非有缘人不可得见。又是居无定所,什么时候见着,哪里是我一个小老儿可以定夺的?”
“你怎么说话呢!”公子前日倒是见过其他问行的人让这船家抵了,知晓他三分脾行,到也没有多怪。倒是他身后那小厮,一看就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见船家不过一个瞎眼的老儿,近来又到了如此古怪的地方,就忍不住想教训一下这老头。
“福子,不可!”白云公子深知老儿的不好惹,急急打断小厮的话,又是对着老儿一礼道:“家奴不知礼数,还望船家莫怪。”
他此刻心里也是暗暗叫遭,可千万别叫这船家记在了心里,如若不然,有他俩好受的!
唤做福子的小厮是一脸的委屈,他眼见不及公子,倒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黑衣老儿并为与福子一般见识,是拿他瞎了的一只眼看了一眼福子,又是恻恻的笑道:“若是我同他一般见识,我不也是一只狗了吗?”
罢了,又是一挥手,示意他要继续观望方向,让那公子领着他的狗走人。
白衣公子又是一揖,回头对着小厮剜了一眼,走了。
船上自有旁人看着,却也没人多事。
那白衣公子是谁,大家心里多少有数,船家又更是一个惹不起的,只当做一个笑话罢了。至于那小厮,就更不入眼了。他们此行能不能成事全赖在船家身上,那卢阳要真是个有眼力见的,断不会留他。
倒是这海里,又多了一条无归的魂魄喽!
原来,这些人此行的目的,是去往那尾闾之地寻求仙山,求个一世人上人。也有大限将至,招揽了奇人异士,渡船寻长生。
尾闾,又叫归墟,乃是日落日出万界星芒的归所,亡灵之地,死人之国。
归墟上有五座大山,第一座叫岱舆(yú),第二座叫员峤(qiáo),第三座叫方壶,第四座叫瀛(yíng)洲,第五座叫蓬莱,乃是仙人所居之地。由大龟托这驮在背上,缥缈不定踪迹。
山上有宫殿台阁,全是用黄金和美玉建造的;飞禽走兽,无一例外都是纯白颜色。丛生的树木花果,挂满了金玉珠宝。若是食了树上长出来的果子,便可长生不老。
可惜,其中两座漂离了归墟,只余下三座:方壶、瀛洲和蓬莱。
这白衣公子名唤卢阳,便是船上寻求长生的奇人异士之一。
他的长相,不过三十而立,有兼着这些年来的修身养性,自有一层风流韵骨,谈吐不俗。但此人的真实年纪早已不可考究,传言他曾服下过一枚香丹,乃是蓬莱仙人所遗,可保面容依旧,不老不死。
如今他既在此地出现,便也相当于打破了这个传闻。
已经不老不死,有何必再来寻这海上仙山?到不如在那市井之地,国度之所,来的逍遥快活。
他身边的小厮也是没人见过的。卢阳此人好大喜功,有爱面子。凡是惹恼了他的仆人奴下,好一点的就驱逐出府,差一点便当场血染了双手。
是故,卢阳虽有名,他身边的那些个,反倒是没人记住。
记住了,也不知道何时就死了,又何必花这分力气。
除了卢阳来问了一声之外,今日倒也没人再自讨没趣。哪怕这天上的乌云实在是让人上心,也不敢去责问老儿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多久能到。
都是怕惹恼了这老儿,心中所求便更加无处所寻。
是夜,卢阳带来的最后一个小厮也喂了鱼。
“倒也是可惜,本来以为死了这么多,最后一个好歹是个有见识的。”到最后,福子看到的也不过卢阳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
欲将成大事者,便非要如此断情绝爱吗?
世间如此渺渺,却又为何容不得一点点的情真意切?
可悲可叹!
既已不见日月,就没了白天黑夜的分别。所有人只不过按照自己的身体要求,日常习惯,维持着所谓的“日夜”之分。
“咔吧咔吧咔吧……”有一身材娇小,黑色斗篷遮了上半边脸的小娃坐在船边啃果子。
按理出海三月有余,陆上带来的果子早该糜烂,可这女子手中的果子却依旧饱满新鲜。
这个人在船上并不起眼,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自不是她手中三月不腐的果子,而是她与那黑衣老儿的关系。她并不是乘客,而是同黑衣老儿一道在渤海摆渡。
或也撑不上一道,也没见她扬过帆,同黑衣老儿说过一句话。不过那老儿对她是极好的,她手上的果子多半就是黑衣老儿给的。
大家都猜测,或许她是黑衣老儿的孙女,又或者大抵是路过客人得罪了那老儿,留下她来给黑衣老儿暖床用的。
到底如何,也不曾听她和黑衣老儿亲口说过。
和黑衣女子同在船尾的是一个大汉,背着一把大环刀。此刻见女子吃果子津津有味,实在是忍不住咽口水。
在海水的咸腥味里,飘过来的还有那果子的清香。在路上倒是不稀罕,但是在海里,啃了三个月的干粮和根本咬不动的风干肉干,这味道,就跟一个脱光了的姑娘一样有吸引力。
大汉的眼睛是再也挪不开了。
直直的盯着黑衣女子吃完,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核儿。
女子吃完,想要扔掉了。“诶诶,别丢!”大汉一步就到了黑衣女子的面前,双手护花一样的护着那只拿着果核的手,眼里放着光,嘴角的涎液便再也止不住了。“这个可以给我吗?”
女子一开始便没有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汉吓到,听到大汉想要自己手里的果核,她偏头看着大汉,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望。
不就是一个核,也不知他渴望什么。
女子点点头,把核交给了他,起身走了。
大汉得了那女子的果核,满心的欢喜,含在了嘴里。拿鲜美至极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口感,只是一个核儿,便能让人如此的满足。
倒是走到船尾寻黑衣女子来的黑衣老儿见到了,摇头。
他这船上,又要少个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