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3年,英格兰军队在哈里登山重演了拯救自己军队的一幕。这一战例更加具有意义,也更富有象征性,因为苏格兰军队曾立誓在一定的期限内攻占贝维克。国王爱德华三世率领数百名重型骑兵和数千名弓箭兵来到了距小镇以北数公里处的一个山上。这一次,苏格兰人似乎又占据了人数优势,但也又一次以臃肿的阵形徒步发动进攻,他们的密集长枪兵方阵与下马的重型骑兵配合作战。英格兰军队部署为三个方阵(战列),弓箭兵分列在下马骑兵的两侧。山很陡峭,土地很泥泞,这减缓了苏格兰人前进的步伐,此时,英军的箭矢像“日光里的尘土”一样向下落去。当时,苏格兰重型骑兵已经进行着战斗,他们身后那些没有盔甲的苏格兰战士不得不承受箭雨的攻击。最终,苏格兰军队领头的方阵带着其他两个阵列逃离了战场,英军对他们进行了血腥的追击。
与法军之间的百年战争(1338~1453年)的爆发,意味着“英格兰体系”传到了欧洲大陆。爱德华三世在佛兰德斯战役中,与英军对抗的法军一开始拒绝与英军进行直接会战。但英军却在莫尔莱(1342年)参与的布列塔尼内战中取得了一场胜利。北安普敦伯爵率领的一支小型远征军抢占了一处易于防守的地点。他的军队在前有一条水道保护着,在后又有森林的屏障。利用地形优势,这支军队成功地抵抗了敌人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在1346年的夏天,当爱德华入侵诺曼底的时候,莫尔莱的经历似乎显得很重要。英军那时一直逼近了巴黎,在遇到兵力远超过自己的法兰西军队后,向北撤退。从河口渡过索姆河后,爱德华的3000名重型骑兵和1万名弓箭兵在克雷西陷入了险境,他们面对着菲利普六世率领的1.2万名骑兵,6000名热那亚十字弓兵和大量的雇佣长矛兵。爱德华听从了北安普敦伯爵的建议,将自己的部队部署在一个小山上,军队后翼有树林和马车的保护。爱德华将部队分编为3个大队,每个大队都由下马的重型骑兵及配置在两侧的长弓兵组成。有资料称,英军在其阵列前的斜坡上挖了很多的坑洼,以阻挡法军战马的冲锋。
法军的计划是利用雇佣的十字弓兵对抗英军的长弓兵,但是英军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射程范围。“当时,英格兰的长弓兵向前进一小步,以强大的力量和迅猛的速度向法军进行射击,箭矢如同漫天的雪花一样……(他们)像刚开始那般继续强有力地迅速射箭。有些箭矢射落在装备奢华的法军骑兵中间,射杀并射伤了很多骑兵,这使得骑兵的战马惊慌地蹦跳,闯入了热那亚十字弓兵的阵营中,使十字弓兵的阵形彻底陷入混乱,以至到了最后也无法重新集合起来。”(傅华萨,《编年史》)。法军的骑兵轻视这些热那亚士兵的作用,抛开他们直接发动冲锋,迫不及待与英军进行战斗。然而,他们却无法突破英军的防线,数次冲锋都被证明是徒劳无功的。“英军的长弓兵猛烈地进行射击,马背上的法军骑兵遭受到有倒钩的箭矢的致命打击:这里,一匹战马怎么也不愿继续前进;这里,又一匹战马受惊弯背一跃而起;那里,另一匹战马直接转过身去,把马臀和后腿暴露给敌人。”(让·勒·贝尔)连法兰西国王自己也受了伤。此外,他在战场上还失去了1500名骑兵。这场胜利对英军来说十分关键,使得爱德华成功地占领加莱,建立了英军在法国领土上至关重要的桥头堡。
1356年,威尔士亲王爱德华(黑亲王),正在法国南部指挥一次劫掠的突袭。当时,爱德华发现法王约翰所率的大型军队来到他的面前。爱德华率领着大约3000名重骑兵、3000名弓箭手和1000名加斯科涅比刀士兵。在一片矮树和沼泽后一处高低不平的地方,爱德华命令大部分骑兵下马进行作战。
法军的兵力是爱德华军队的3倍多,拥有大量装备精良的重型骑兵这一优势,他们试图采用新的战术。精选的骑士骑着披甲的战马(马的头部、胸部,有时甚至是臀部都有盔甲保护),分两路向英军战线发动冲锋,但却被英军遏制住了。在骑士身后是成千上万名由皇太子率领的下马重型骑兵,最后是国王亲自率领的大批军队。承受着巨大压力,英军采用了一种楔形阵形,这使得爱德华能够让一些下马的骑兵重新上马作战。这些骑兵在加斯科涅诸侯布赫阁下的率领下,从侧翼向停下来的法军后部发动攻击。在两支军队的夹击下,法王和一些士兵不得不投降,然后又支付了一笔高昂的赎金。一直到1415年的阿金库尔之战,“英格兰体系”被证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此间的两个世纪见证了在法兰西的英军力量不断衰退,这主要是因为法国人学会了如何避免会战,取而代之的是选择一种扰乱英军劫掠的战术,并凭借要塞作战的战略取得了胜利。但是,在此期间,发生在其他战场上的另两场战争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战术发展的重要线索。1385年,在葡萄牙南部的阿尔茹巴罗塔,一支英格兰远征军击败了法国人的盟友卡斯蒂里亚。特别是,这一战场现已被发掘出来,发现了大量用于对抗骑兵冲击的战地防御工事。战场的左侧围着一座教堂,英军挖了一条沟,将此处和另一块布满坑穴的战场连接在一起。这些坑穴每个有0.9平方米(1平方英尺),每个相距0.9米(3英尺),散布在一个182米(600英尺)宽、91米(300英尺)深的“V”字形阵形中。这种部署使弓箭手能站在坑穴后面或者在其间进行射击。更重要的是,这些坑穴破坏了敌军的阵形,使得英军能够击败无论是马上的还是下马的重型骑兵。
1396年,大量的法军和勃艮第十字军在多瑙河畔的尼科波利斯(在现在的保加利亚)与奥斯曼土耳其的军队遭遇。不顾匈牙利盟军的忠告,十字军骑兵对敌人的轻型骑兵发动了冲锋。作为土耳其军队屏蔽部队的轻型骑兵向两侧分开,敞开一片布满了一箭程深木桩的战场,战场上满是土耳其禁卫军的弓箭兵。冲锋的骑兵被木桩所阻挡,又被弓箭兵射杀了战马,于是他们被迫下马进行作战。
尽管当时他们打败了装备较弱的土耳其轻型步兵,来到了布满木桩的战场,但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并很快被土耳其苏丹的骑兵围困。对于那些生还者来说,赎金是相当高昂的。其中一名幸存者是布锡考特元帅,一名法兰西贵族。有意思的是,他在阿尔金库的战场上又一次遭遇到这些木桩。
“英格兰体系”到14世纪20年代,“英格兰体系”已被其他军队所采用。最先是勃艮第人,1436年前,他们一直是英军的盟友。后来,在14世纪40年代,法国人也发展了一支自己的皇家弓箭卫队和一个条令卫队。这一模仿,结合战地炮术的发展,使法军能在英格兰人自己的游戏里击败英军。到15世纪中叶,法兰西人和勃艮第人结合英格兰和瑞士的军事传统的精华,发展了配置全面的军队,一支完整的军队包括有长枪兵、弓箭兵和火枪兵。与之相反的是,英格兰却陷入了长达几代的内战冲突中,即玫瑰战争(1455~1487年),他们仍固守着老式的军事体系。
玫瑰战争中最大的战役发生在陶顿(1461年),这场战争为约克的爱德华一世赢得了王位。这是一场发生在下马重型骑兵和钩镰枪兵兵阵之间的激烈的战争。唯一的战术革新就是灵活运用了侧翼的约克弓箭兵。当兰开斯特王朝军队反击时,约克弓箭兵会向后撤退,使敌人的弓箭无法射到他们。最近对波斯沃斯战争的解读,即伪装者亨利·都铎击败理查德三世的战争,突出了亨利军队中法国部分的作战效果。这些长枪兵组成的紧密而机动的阵形,巩固了己方的防线。爱德华军队获得胜利,可能也归因于斯坦利军队自身的弱点,理查德国王除了发动疯狂的骑兵冲锋外,没有其他战术上的选择。
到16世纪中叶以前,英格兰军队一直没有采用欧洲大陆的“长矛和射手”的战术,但这并没有被人看作是一种退步。1513年,在加来附近发生的踢马刺之战中,亨利八世通过运用弓箭兵的侧翼攻击,竟能击败法兰西的弗兰西斯一世,如同一个世纪前他的同名者所做的那样。“英格兰体系”被取代并不是因为它已无效,而是因为黑色火药武器变得更廉价、更轻便、更易于操纵,一个花了一辈子时间培训射术的弓箭兵,已能被一个手持步枪的体弱者所替代。
阿金库尔战役(1415年)1415年8月中旬,英王亨利五世入侵诺曼底,以实现其要求获得法国王位的目标。他率领一支超过1万人的军队,围攻塞纳河口的哈福娄港。围攻战耗时两个月才完成,在此期间,亨利的军队遭受了疾病的侵扰。国王决定带着他人数大大减少的军队,穿越敌方控制的领土,前往英属的领地加来。当时,已到了适合战争的季节的最后时刻,气候十分恶劣。亨利随军只带了一周的供给,但是,在10月13日,他抵达索姆河的时候,亨利发现索姆河已有法军防守,根本不可能通过。因此,他不得不带领着军队回到内陆,向上游又行进了一周到了佩罗纳,亨利在未被法军察觉的情况下,顺利渡过索姆河。之后,亨利继续向加来奋力进军,然而,一支庞大的法国军队却横阻在其行军路线离目的地50公里(30英里)的地方。
亨利率领了大约1000名骑兵和重型骑兵,加上5000名左右的弓箭兵。法国军队至少是他们兵力的3倍,大约有1万名重型骑兵(全部装备着钢制的盔甲),能够作为骑兵使用。此外,一些战马也穿上了盔甲,这样在向英军长弓兵冲锋的时候,能减少弓箭给战马带来的损失,以遏制亨利这一最有威力的武器。因为,从1346年在克雷西战败后,法国人已试着设计出如何击败“英格兰体系”的方法,即将能够下马重型骑兵和弓箭兵的攻击结合起来。在普瓦捷,法军曾令重型骑兵下马作战,却使得阵形变得笨拙而难以移动,致使法王约翰被俘。法王的一个儿子,年长的贝里公爵曾建议1415年法军的指挥官———王室的军事总管,不要将国王带至对抗英军的战场,因为“输掉战争比起输掉国王和战争要好得多”。
事实上,由于反复发作的疯病,查理六世已经失去了国王资格。但是,这一悲观的观点却被完全证实了。
法国人的计划王室总管德·阿布莱特和法国大元帅布锡考特事先设计了一个方案以遏制英军合成兵种的威力。直到1981年在大英博物馆被火损坏的手稿中,法军的计划才真正被人发现。他们计划让法军大约6000人组成的先锋部队,在战场上对抗亨利相同规模的军队。先锋部队需要在英军从哈福娄出发后,尾随英军。在亨利之前渡过索姆河,寻求与主力部队的会合,会合地点可能在巴庞。
计划还让重型骑兵的主力下马作战,与两翼普通的步兵部署在一起。在步兵阵线的前方,同样分成两翼,部署以投掷部队———弓箭兵和十字弓兵,通过他们对英军的射击进行还击。此外,在一翼,安排1000名重型骑兵,由“十字弓首领”进行指挥,并指派军队半数的随从对其进行支援(大概另有1000名)。这些随从(随从是骑士家族中装备较轻的成员)也可以骑上他们主人的马匹。在另一翼,有200名重型骑兵,配有支援他们的另一半随从。这种设想的意图能使人数较多的一翼骑兵直接向敌军弓箭手发起冲击,同时,人数较少的一翼绕行到敌军侧翼后边,从后方袭击敌人的营地和防线。法军人数较少的一翼,更加守纪律,率领他们的是王室有经验的将领,他们在战争中可能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不幸的是,有3个重要的因素却使得法军计划的目标难以实现。
第一个因素是亨利得悉了这一计划,因而能够事先设计出挫败法军计划的战法。根据战场上眼线的报告,一名亨利的随军牧师撰写了《亨利五世的行动》(对战役一份有力的记录):“因为一些囚犯泄露出的信息,军中传播着这样的消息,即敌军指挥官派遣了千余名骑兵,骑着披甲的战马,与我们作战时,会前来破坏我军阵形,并解除我们弓箭兵的抵抗。因此,国王命令全军每一名弓箭手,为自己准备一根树桩或者木棒,无论是方的还是圆的,要6英尺长,足够粗,两头削尖。然后,国王命令无论是在法军靠近作战时,还是在法军骑兵前来破坏阵形时,所有的弓箭手都要将这些木桩在身前排成一行,有些向后方排开,或者排在前线的阵形之间,木桩一头插入地中,另一头正好在敌人腰部的位置。因此,那些骑兵,当他们靠近时,发现这些木桩后,要么觉得害怕向后撤退,如果他们不顾自己的安危,就需要冒着马匹和骑兵都被刺穿的危险。”
必须要强调的是,使用便携式木桩这一发明可以归功于亨利五世本人。据信,他从约克公爵于1396年展开的对土耳其人的灾难性的尼科波利斯战争中学来了这一技术。
但这一技术却来自于约克时期之前,也就是在玫瑰战争的50年后。当时,弓箭手频繁使用木桩。但约克公爵并没有参加尼科波利斯十字军东征,所以亨利很可能是从书本中学习到了土耳其近卫军如何使用木桩防御十字军骑兵的进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亨利获得的这一信息很可能来自于布锡考特元帅对此事件的回忆录。这名经验丰富的法国元帅不久就会发现,自己的经验反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中被用来对付自己。在阿金库尔与亨利对阵的法国军队远比布锡考特预想的要多得多。
法国方面对这场战争的描述包括几名目击者的证词,都考虑到亨利的小型部队,他们给出的士兵数量是惊人的。法国的前线队伍包括约6000名步骑兵,此外还有4000名弓箭手和弩弓手进行支援,两翼还各有一支骑兵部队(有点像最初计划),其中左翼1600人,右翼800人。二线部队约有6000名步骑兵,后方约有8000名骑兵。即使这一数目有所夸张,英国人仍然大大处于劣势。
但第二个因素却抵消了法国人的优势。阿金库尔的战场对法国人非常不利。首先,战场非常狭窄,阿金库尔村和特哈姆考村之间的距离不足900米。村子周围是密林,这使得庞大的法国部队不得不集中在一片狭小的区域而不能进行正常部署。此外,10月份的风暴浸透了两军之间的耕地,如同一片泥潭。地面环境使得骑兵难以进行快速冲击,当地的泥土变得如同1914~1918年陆军所面临的索姆泥潭。目击者称,重甲步骑兵在黏着的泥潭中陷到了膝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