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的是璀璨的星空,抑或是白光滔天的天空。
搁置在内心的是伤口,还是言不尽的欢喜。
我看见你的人,却看不见你的心。
亲爱的,我的浅笑是被你啃噬之后剩下的躯壳。
挤满了人群的公布栏前,蒋小姜踮着脚,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嘴里说着无所谓,心里却比谁都希望一切如自己所愿。
可是个子不够高,不足以穿过一个个人头看到公告栏上的字。或者说还没有瘦到跟一根竹竿一样,挤进人群站到公告栏前面。
蒋小姜无奈地败下阵来,退到了人群后面。
“就是因为担心早上人太多,才选了下午的时间,怎么人还是那么多啊!”不知道是谁那么说。
蒋小姜笑着干脆站到了安全地带,原来大家都那么想。那么就等待人潮退去之后再去看看吧。反正结局都已经写在书上,又何必去在乎是不是早一些翻到那一个页码。
她左右望了望,像在观赏一次大型的自由表演。有人欢呼,有人摇头,也有人伤感流泪,而她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寻找柯睿熙。他也没有挤进人群去,而是被三三两两的人群围绕着。成绩很拔尖或者工作很出色的人总可以相互引导成一个派别,站在那些人中间的柯睿熙可以高谈论阔自己的理想或者未来,人们已经习惯用羡慕的目光追逐他的轨迹。毋庸置疑的,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去恐慌,不会去担心如果做题的时候答案都没有贴合得分点,应该怎么办。他们似乎是那种为了考试而生的人,写出来的答案总可以与参考答案的样子那么相像。
蒋小姜坐在台阶上,将背上的双肩包拿下来,抱在胸前,视线一点一点地调高,最终停在铅灰色的云层上。原来天空这么宽阔,可是再宽阔都被同一种哀伤涂满了沉痛的色泽。
就算你对自己分班的情况十拿九稳,也不能对我不闻不问啊。蒋小姜有些郁闷地用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圆圈,一个接连着一个,却始终没有离开一个点,那个点好大,是柯睿熙的脑袋。
对着天空也能幻想出柯睿熙的脑袋,蒋小姜要是有了这样的大脑就应该试着去背诵圆周率的后一百位数字。可是她的记性明明那么差,那些所谓深刻的也是围绕着某些人某些事展开,这大概也算是可悲的。
“小姜,”突然有一张小圆脸进入了她的视线,董夕希站在她的左侧,小圆脸挡住了一整片天空,“我找了你很久呢!你怎么在这里?”
“妞,你的脸真大。”蒋小姜笑着拉了拉董夕希的手指。可是董夕希显然是被她的这句话雷到了,保持着那副好像看了惊悚片的面孔掏出口袋里的镜子,说,“有没有搞错啊,我可是连续在用那个瘦脸霜的,还说我脸大!”
“呃……”蒋小姜明显感到自己的大脑要脱线了,“我记得奥运会上的那些礼仪小姐都是大脸妹,其实你也有这个特质的。”
“哪里哪里!”董夕希已经把蒋小姜之前说的话忽略过去了,牢牢地抱着那句“奥运会上的那些礼仪小姐都是大脸妹”来安慰自己,用一双手捧住小圆脸,做了一个小猪的表情,“现在呢?现在大不大?”
蒋小姜的脸部表情一下子抽搐住了,“好小好小!”
董夕希心满意足地看着蒋小姜,眼尖的她也看到了蒋小姜抱在怀里的双肩包,扯出一点,说:“哇,这么好看,新买的啊?”
“嗯……言姨送的。”蒋小姜又想到了自己将到的生日,垂头丧气地说。
“柯睿熙的妈妈怎么眼光那么好啊?”董夕希正准备仔细看看蒋小姜的双肩包时,蒋小姜以同样好奇的眼光看着董夕希,说:“咦,你不是说早上来看名单的吗?要是知道你下午来,我就跟你一起了!”
“咦!我才不做电灯泡呢,你肯定和柯睿熙一起来的!”
董夕希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找蒋小姜的原因,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告诉她似的,把她拉起来,站到一边去,神秘地说:“对了!我有事找你啦!我一大早就来了,我跟你说啊,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
“早上我来看名单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蒋小姜皱了皱眉头,脚下的水泥路正不断地往上冒着热气,临近于傍晚的时候,大地就会开始吐出这一天吸收的热气。
“不知道。妞,你别考我了,夏天我根本没能力去思考。你说跟谁有关的吧!”
“当然是你啊,别人关我什么事。”
“……我?我怎么了?”
“嗯,早上我差不多是第一批来看分班名单的,那个时候教导主任临时把你的名字划掉了!”
“不会吧?我早就写了文科更改为理科申请书,他现在才看到吗?”
“不是啦!”董夕希急得鼻尖上冒出了汗珠,压低声音,“是从B班改成了A班。”
“啊?”蒋小姜惊讶地张开了嘴巴,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言姨。
“不信你去看看,他是用毛笔涂掉的,然后在A最后一行那儿补充上去的。这事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以此为中心的绯闻一定又会扩散开来。小姜啊,你又要做女主角了。”董夕希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虽然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谁会喜欢这种事情啊,她还是很同情自己这个死党的。
但蒋小姜不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推开董夕希朝着人群走去。
其实有时候人只要愿意发一下力,就可以完成那些想去做的事情。现在就算是人山人海围在公告栏之前都没有关系了,蒋小姜完全像一头牛冲进了人群里,趴在公告栏前面,在A班的位置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比别人的都明显,比别人的都奇怪。
三个字摆放在那里,这么不自然地站立在一堆名字中间,那么不合群的三个字。
按照分数排名而写的名单,更是不费余力地昭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何况一份打印体的名单,只有一个名字用特殊的笔迹区别开。
蒋小姜。
是自己的名字,现在却那么刺眼地存在着。
为什么?
就算是小动作,为什么不能做得隐晦一些?
就算是无心之举,为什么不能在放榜之前就完成不光彩的举动?
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蒋小姜握紧拳头,转过身,跑到柯睿熙的面前,把手里的双肩包甩到了他的身上,说不出一句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泪充满了眼眶。
蒋小姜一路疯跑,掠过商店、银行、美食屋,所有的景物被投掷到更远的地方。
“小姜!”
“蒋小姜!”
……
属于立夏的声音。
知了潦倒地唱着寂寞的歌,汽车在交叉的十字路口暴躁地鸣起喇叭,雨水从低垂的云层中宣泄出自己的愤懑。夏天的天如同深不可测的人心一样。
最初是董夕希的声音,后来被柯睿熙的声音盖过去了。蒋小姜可以在短时间内想象到董夕希红着脸,连她到底怎么了的解释都说不清楚,然后柯睿熙会放弃听董夕希解说下去,跟随着董夕希的脚步跑过来。
可是柯睿熙,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蒋小姜的脚步狠狠地踩在柏油路上,好像这黑漆漆的地面就是柯睿熙的脸。
为什么我必须要以如此不光彩的手段才能停留在你的世界里,而你却不能为我放弃天堂,来到人间?这些问题也不是第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了,只是每一次以这样的姿势出现的时候,内心又会再一次激起波澜,甚至一次比一次汹涌。
现实无法被理想化,理想却能被现实破除。
与柯睿熙并肩时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程,现在只要十几分钟。小说中故意捏造的情节很容易就可以拆穿,就像此时的蒋小姜,明明很快可以走完的路,在与柯睿熙一起走的时候,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穿过小巷,下雨时更加糟糕的地面,坑坑洼洼地被填满了污水。
模糊的视线中,随风摇曳着的红灯依旧靡暗、暧昧地亮着。有人停在那栋小楼房前面撑着伞站立着,似乎是被她的脚步声惊扰了,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抬起手臂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跑进了屋里。屋子里的酒味已经被满屋的菜香所冲淡。
妈妈在厨房里炒着糖醋里脊,浓浓的醋味与甜甜的红糖味缠绕在一起。大概是听到了推开门的声音,妈妈露出了半张脸,额头上还冒着点点的汗珠。
“小姜啊,是不是被妈妈说中了?A班吧?”妈妈说话的声音笑呵呵的,就像一年前蒋小姜考进了联高似的喜庆。
妈妈分不清女儿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外面下雨了啊!早知道刚刚应该给你送伞的!快点去洗个澡,不然等会儿感冒了……”
没等妈妈说完,蒋小姜就像大逃亡一样,飞快地跑上那个属于自己的小阁楼,迅速紧闭的小木门在分秒之间隔绝了妈妈担心的声音。她湿漉漉地躺在地板上,头发上的雨水滑过额头,最后“滴答”一声滴在了她的耳边。
呼。呼。呼。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眼泪从眼角不争气地脱落,像剥落的玉米粒,一粒一粒,串联成线。
手机疯狂地在身边叫唤着,她没有去看,没有去动,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她等待的是死亡,安静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