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东每次打电话要回国,都遭到史母无情的拒绝。他的护照被小姨藏了起来,想买张机票都没办法。史东看着一天天翻过的日历,知道国内高考已经结束了,他怕是赶回去也要见不到苏醒了,一想到茫茫人海,再也遇不到苏醒那样的姑娘,史东就悲从中来。人类对喜爱的东西或人,越是得不到,渴望往往越强烈。甚至那个人已经在思念者的脑海里完美得不真实了。史东每天对着星空发呆,这个国家空气质量好得出奇,连夜空里的星星都分外明亮。似乎星星也懂得了史东的心事,编织成苏醒的笑脸、那双蕴藏着故事、却清澈纯明、谜一样的眼睛。史东开始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厉害。史东小姨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跟史东母亲汇报,姐倆都怕史东有个闪失,便把护照给了史东,让他回国。
报考专业时,苏醒想报化学,可是西瓜太郎的班主任说化学类已经发展这些年进入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不考研的话很难有发展,建议她报生物类。苏醒对生物并不喜欢,因为她觉得生物记忆的东西太多,而她记忆力一向很差,所以即便她作文写得经常被当作范文在班级上朗读,语文老师劝她学文科,考中文系,可苏醒最终还是选择了理科。
现如今除去班主任给她这一星半点儿的建议,更没任何意见可参考。不像有的学生家长怕浪费了成绩,还专门花钱请报志愿的专家,帮忙分析。对于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显然苏醒过于草率了,填了一个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生物工程专业。多少年后,她都觉得这件事异常可笑。
没过多久,苏醒接到班主任电话,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还有高中毕业证。录取她的大学并不是她填报的志愿,而是调剂到了一所她从没听过的学校,专业生物工程。拿毕业证时看到了田雪的毕业证,心想给她送去吧,很久都没见她了。
苏醒拿着通知书兴冲冲的回家,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小县城了,院子的大门锁着,苏醒皱皱眉头,敏健的翻过来大门,为什么她住校时逃出去上网,能把墙翻得那么熟练,就因为她从小就爱跳大门。屋子的门没锁,苏醒一拉门发现门从里面别上了,苏醒纳闷的把头贴在窗户上往里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把她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曾来说媒的那个吴婶光着身子和父亲在床上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苏醒赶紧又翻大门躲了出,母亲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这几天下午这个时间都在诊所里挂吊瓶。苏醒不知道应该找母亲、告诉她这件事情,还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多时,苏醒父亲和吴婶两个人从屋里出来,父亲拿钥匙开了大门,送走了吴婶。苏醒从不远处走回来,跟吴婶打了个照面。
“哎呦,考上大学拉,恭喜啊”吴婶子笑着冲苏醒说。
苏醒心想这女人好生不要脸,干脆没搭理她,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回家后苏醒还心神不宁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忽然看到拿回来的高中毕业证,才想起来给田雪打电话,接电话的声音像是正是田雪的母亲“喂”
“阿姨,我是田雪的同学,田雪在家么?”
“田雪去天津看病了”电话那头一阵深深的叹气
“啊!怎么去天津看病?什么病啊?”
“白血病”
苏醒瞬间觉得自己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的拿着电话
“喂,你是苏醒吗?”电话那头田雪母亲的声音使苏醒缓过神来
“是,我是苏醒,阿姨”
“田雪说你会联系她的,她让我告诉你,她不怪你了,这孩子也不说什么事”
苏醒怔怔的拿着电话,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渗进了嘴角咸滋滋的。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是梦境为何这般真实,如果是现实为何这般残忍呢。
“对了,还说有个电话号码让我给你,这纸条放着好长时间了,130....这个数好想是6,我眼睛不太好使,0967666,她没说是谁的,就说让你打这个号码”
苏醒记下号码,挂了电话,便拨了过去这个谜一样的电话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苏醒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号码。忽然听见母亲从门外进屋的声音,苏醒没心思再理会电话的事,眼前的事已经够她应付了。最终内心苦苦挣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直至自己启程去大学走的那天,苏醒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是嘱咐母亲:“一定照顾好自己,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要,比家庭还重要”
“这孩子净说胡话,家都没,自己还能做什么”母亲数落她一顿。
苏醒心里凄苦万分,又叹又气母亲真是个傻女人,多少女人都觉得家最重要,自己爱的人更重要,而不去考虑自己,这份舍己为人真不知是爱的无私还是爱的愚蠢。
待学子们纷纷都奔着理想的大学去了,史东才从国外匆匆赶回来,可三年十班的教室早已人去楼空。史东坐在原来苏醒坐过的位置扶着额头,痛苦的沉吟着,究竟是来晚了,茫茫人海再去哪里找她,何况过不多久,自己又要回到国外。他不死心徘徊着,看了看桌洞里,发现苏醒座位旁边桌洞里有一根发绳,上面一颗淡绿色心形透明塑料,布满裂纹。史东并不确认这是苏醒的东西,直到他在走廊看见展出的各个班级的毕业照,目光落在三年十班毕业照上那个带着浅浅的微笑,扎着头发的苏醒,扎起的小辫一角露出淡绿色发绳。史东攥紧手中的头绳,眼眶一阵温热。
很多和这个青春冬季的梦魇相关的事情还在继续,只是,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黑龙江的夏天是舒适的,明亮的阳光,清凉凉的风。一晃四年苏醒都没有回来过这座县城,若不是母亲这次重病手术,她依然不想回来。这四年大学生活,她半工半读,吃的苦、受的罪,她都忍下来了,终于熬到了毕业,可以如她所愿独立的生活,却得到母亲癌症手术的消息。母亲出院后恢复的还不错,苏醒突然心血来潮想去高中学校看看。
在苏醒的记忆里学校是很大的,教学楼是崭新的,只有食堂是破败的。可等到了发现,完全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学校很小,教学楼里的墙皮已经斑驳,只有新建的食堂是崭新明亮的。
苏醒已经褪去青涩和稚嫩,没有年少时假小子的装扮,出落成一个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的美人。来到原来的三年十班教室,黑板和讲台跟自己印象中的一样,黑板还是挺大的还很高,苏醒拿着黑板踮起脚擦试着擦最上边的字,发现还是有点困难。忽然想起那只从自己身后伸出来细长的手,帮自己擦掉黑板上的字,苏醒淡淡一笑。
笑那激烈的青葱岁月,笑那些可爱可憎又可怜的少男少女!
走过宿舍楼门口,苏醒看到当年余露露坠楼的地方,已经种上了花草,轻叹一声。操场南边的小树林,曾经碗口大的小树苗已经长得遮天蔽日了,苏醒仰头看穿过树叶斑驳的阳光,心情莫名的好起来。她的快乐总是简单的,在异乡遇到再大的挫折无人倾诉时,就在蹲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有时会想起林目温柔的说吸烟对身体不好,有时会想起史东霸道的夺她的烟,在路灯照着斑驳的树影下仰起头,她还是那个倔强的像个汉子、不肯低头的丫头,她喜欢这样的幽明幽暗的光线,犹如穿过乌云的阳光,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她倚树而坐,思绪深深陷入高中三年的回忆中,不时有几个住校散步的学生从她旁边走过。
“哈哈,谁这么有才,刻个饮料的名字在树上,还醒目”一个女孩子笑着说
“瞎说,也许是人名呢”另一个女孩子挽着手的女孩子说道
“谁能起个饮料的名字?好笑!”
“没准儿是两个人的名字呢,没看两个字笔迹都不一样”
苏醒忽然想起田雪曾在一棵树上刻过自己的名字,起身走过去看。
赫然“醒目”两个字让她瞬间鼻子一酸,随着树木的增长,这两个字也长大了,她伸手抚摸着,像是抚摸心上的两道伤口,忽然发现“醒目”下边还有两个不太清晰的字迹,苏醒蹲下来仔细观瞧,发现是“等我”两个字。苏醒吃惊的捂着嘴,两行清晰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个挣扎的青春,那个飞扬跋扈的冬季,永远定格在了这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