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操场上的苏醒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全操场的同学、老师都齐刷刷看三年十班的位置,目光搜索这个第五排的姑娘。
“史东,你个混蛋!”操场中突然跑出一个人,冲进了教学楼,“林目”叶名和田学也追了进去,接着广播喇叭里传来打架的声音,“林目快住手”,叶名和田雪的声音,“你们干什么?”校长的声音然后是关广播的声音。
中午放学时所有出现在广播站里的人都被留校了,老师找苏醒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苏醒如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最后她不忘又喊住班主任,求他不要跟自己家里人说,高中三年她从没谈过恋爱,不想让父亲误会自己在学校了交男朋友,苏醒把那句嘴边的“不检点”换成了“交男朋友”,以她父亲的老封建,到他的嘴里认定她就是不检点,顺便学也不用上了,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嫁人。她清楚的记得父亲嘴里叼着烟,手里拿刀剥着羊皮,歪着头跟一帮糙老爷们说:“现在这世道乱啊,开放就是乱来,要想娶个黄花大闺女,妈的,从幼儿园就得看着”说完和那些干粗活的男人们一起哈哈笑起来,全然不顾他自己还有一个在读高中的女儿站在身边。
放学这段路不知走了几百次,可今天突然变得寸步难行。没有田雪,叶名,林目,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苏醒总是时不时回头看,好像身边同学的窃窃私语是在议论自己,苏醒换了条小路,可冷飕飕的风吹得她有些不安。她胆子是出奇大的,记得以前通宵上网,吃烧烤时跟旁边一桌社会少年遭遇了,结果几句不合打了起来,东北人爱动手的习惯真是与生俱来,她当时都是不计后果的,直接酒瓶子砸在人家脑袋上,提起她的皮靴对着打倒在地的人不分脑袋屁股就是一顿狂踢。当时自己还瞧不起叶名站在一旁劝自己“不要打了,打架会被学校开除的”,一脸嫌弃的骂他是怂货。可什么时候自己就变成怂货了,跟林目说打架要开除的,是怕林目被开除,还是因为那次母亲说自己考不上大学就跟宋百万的儿子结婚,怕自己被开除、怕考不上大学。
“站住”这个声音苏醒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为什么你能出来,他们被留在学校”苏醒不悦的问
“因为我是被打的,我都没还手,你看我的脸,还青着呢”史东往前凑近。
“你到底想怎样?”
“其实很简单,做我女朋友,我好好陪你学习、考大学,怎么样?”
“狗改不了吃屎,你省省吧”苏醒绕开他
突然前面出现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拿着棒子无聊的敲着手心,苏醒已经不想打架了,但麻烦找上门自卫还是要的,她一贯擅长腿脚功夫,箭步冲上去一个凌空踢,男子身子一晃退后几步却站稳,苏醒知道这两个男人是硬茬,还是走为上,迅速从两个人中间跑过去,却被另一男子抓住了胳膊,一个擒拿手,扭的她胳膊捆在了身上一般。
“啊!”苏醒痛的没忍住轻喊一声。她打架靠的是敏捷和灵活,拼力气她不行,到底是个女子。
“放手,快放手,我他妈都不舍得动她一下”史东跑过来,男人松了手,史东一把拉过苏醒,刚入他怀里,被苏醒用力推开、挣脱了。
“苏醒,你听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林目,我不能白白挨顿揍,你说我这笔账找你算还是找他算?”史东自然不是打不还手的善茬,他之所以不还手也不是怕被学校开除,换个城市他照样读书高考,只是他还不想离开这个学校,至少高考前他在这里都能见到苏醒。
“你想怎么样?”苏醒愤怒的攥紧了拳头,仰起头目光中却满是蔑视。
史东觉得她真的是难以驯服的女孩儿,软硬不吃,要是她能把对林目的关注一半放在自己身上就好了。“你想让他平平安安高考吧?”史东冷冷的说。
“史东,你为什么总要和我过不去?你已经当着全校师生在大广播喇叭里羞辱了我,你还想怎样?是林目是打了你,我都想打你,你不知道你有多贱、多欠揍吗?”。
史东怔怔的看着她愤怒的目光竟闪烁着泪光,一时心头五味杂陈,气的牙痒“什么叫羞辱你?要是林目对着大喇叭喊他喜欢你就不叫羞辱是吗?”
“他和你不一样,他不是你这种玩弄他人感情的人渣”
“混蛋!”史东双手攥住苏醒的双肩,他是嫉妒和气愤的,心里的醋意酸到他想流泪。
阴霾的天应景的下起雪来,纷飞的雪花落在苏醒浓密又细软的头发上,史东觉得寒意袭进了自己的心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史东突然改变了嚣张的态度,而是少有的谦卑,低下了头,“苏醒,为了你我愿意改,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
命运的戏弄在于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就像眼前,我们更是不知道自己哪一个决定或是一次点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很多女生都幻想着自己的一个行动可以使浪子回头,可以让青蛙变王子,可以像童话里的结局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现实生活这场赌局是你无法猜到筛盅里的是大是小。
史东的谦卑让苏醒很诧异,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他拥有富爸爸的溺爱,拥有很多女生的爱慕,拥有很多穷苦孩子对他的嫉妒,这样一个人竟然还会不知足到处搞事情。
就在苏醒愣神的刹那,史东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哽咽着“苏醒,我爱你,我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史东紧紧抱住她,像唯一能救他于水火的稻草,他没有说假话,他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在此之前没有,甚至往后余生也没有。
史东自己也很诧异,原来自己远比想得还要喜欢她。整个寒假他都在劝自己不行就放弃吧,毕竟他这种花花公子再找个漂亮姑娘又不是难事,何必弄得自己和大家都很难受,还不如成人之美,成全林目和苏醒这一对才子佳人。可是一见到苏醒刚毅的眼神和明快、爽朗的欢笑,他觉得这个一身正气的姑娘像一杯清茶,把他浑噩的生活涤荡,像冬日的暖阳,把心底的阴霾照亮,让他会不自觉收起那份对世界的傲慢。他放不下,真的放不下,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她,无法自拔的靠近她,哪怕是她骂他,只要同他讲话,他就是开心的。
苏醒僵直的站在那里、冰人一般,寒冷的天气凝固了她的思想。不待她反应,史东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低下头闭上眼睛深情亲吻了她。
这是苏醒的初吻,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与她的生疏和胆怯相比史东是熟练而大胆的。直至多年后苏醒依然忘不了那种感受,只是她心里却想这个人要是林目该多好啊。
苏醒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史东最后眼中闪烁泪光和最终转身远去的背影,让苏醒十几年后还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因为那道目光和背影在那个冬日里写满了悲伤。不爱可以伪装,爱却是无法掩饰的。就在那一刻,她忽然可怜这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发现倔强的自己竟然轻易就原谅了他。
这街角的一幕让尾随史东而来的绍华尽收眼底,此刻她眼睛里的冰冷,让这东北的三九天也畏惧几分。
下午苏醒没去学校上课,她突然发起高烧躺在家里,医生给她开了点中药儿,熬好后像喝孟婆汤一般一口干了,苦得入心。苏醒躺下狠狠的睡了一觉,第一次体会到睡得像死过去一样是什么感受。
可这场青春的挣扎还远未结束。
史东从记事起,心情都从未像今天犹如炼狱般挣扎,回想起那个吻,他便不能自已的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云端、美妙绝伦,他吻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是那个脾气臭、浑身带刺、有着像榴莲一样坚硬的外壳,内心又无比柔软、甜美的姑娘。可想到她的冰冷的态度,决绝的眼神,他便瞬间从天堂跌至地狱,煎熬的犹如上万只白蚁啃噬着心脏,也许万箭穿心不过如此吧。
“你中午对苏醒做了什么?她下午请病假!”林目走过来一把揪住愣神中史东的衣服领子。
史东头歪着,撇了撇嘴,“林大少爷,你最近很狂躁啊?”
“说?你对她做什么了?快说!”林目疯了一样摇晃着他。
“林目,快放手”田雪上前握住林木的手腕,想拉开他。
“一个男生追心爱的姑娘,你说能做什么?”史东一脸坏笑。
“你真的?”林目眼睛里的怒火似乎要立刻喷出来,毁灭眼前所有的一切。随着一声“你这个混蛋”林目扬起田雪握住的手,将田雪甩出了几米远甩在地上,狠狠的一拳打在史东的脸上。
“你打啊,有种你打,我答应过苏醒,不会动你一下,来啊,你来打我”,林目听到苏醒儿子更加怒火中烧,拳头密集的落在史东的身上,可史东心里却是痛快的,似乎只有身体上的这种痛苦才能释放他此刻内心的郁闷。就像我们做了一件错事或是后悔的事,特别希望有个人能痛骂自己或是打自己一顿。
林目中午从广播站出来,就知道自己打了史东肯定会被开除的,加上父母早就让他转校,只是他一直找借口拖着。一想到自己走了,史东留在学校肯定更会对苏醒肆无忌惮,心情烦乱、气恼。绍华见林目一个人,便走过来,在他耳边把中午史东如何强吻苏醒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翻。林目瞬间失去了理智,无论如何他不能一个人离开,走也要把史东从学校弄走,于是有了这场找茬史东的冲突。
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他们的智商和心机,而是他们复杂的情感。而青春之所以是青春,是因为那锋利的棱角和一颗无处安放、骚动的心。
总有些事情是成长的路上一定要经历的,无论别人如何告诉你不要那样做、不要走那条路,你明白道理,却一定要做过、走过才能深刻的懂,最后眼含热泪、无奈的抱之一丝冷笑。
晚上放学叶名来到苏醒姥姥家里看望她。
“苏醒,跟你说一件事,你别往心里去”
苏醒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什么事?林目怎么样了?”,她没办法再掩饰她对林目的这份在意。
“林目和史东都被学校开除了,就在今天下午”
“啊?”
“不是只因为上午的广播事件,下午林目在学校里把史东给打了,史东只是躲着一直不还手,他还说因为你他不会动林目,结果林目更生气,像疯了一样,我和田雪拉都拉不住,田雪还被甩出去很远,脚腕也扭伤了。”
“他是不是疯了?林目是不是疯了,眼看高考了,打架可以解决的话我自己不会么?”苏醒把手插进头发里扶助额头,她浓密的头发散落下来,已经长到了脖子。
“史东伤得挺严重,好像都住院了。”
“史东这么跋扈,估计他家也不好说话,能就这样算了么?”苏醒担心的说,突然鼻子一酸又想哭,又恨自己这样很没用,哭有什么用,硬生生把眼窝里眼泪吞了回去。
“嗯,田雪找人问了问情况,说史家坚决不和解,非要搞伤残鉴定,把林目送去坐牢”
“啊?林目现在呢?”苏醒紧张的声音颤抖。
“林目妈妈把他从警察局弄回家了,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处理呢,开除是一定的了,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坐牢”
苏醒傻了一般,呆呆的,两行眼泪唰的落了下来。叶名从来没见过这个曾经干架拿酒瓶子砸人家脑袋,吸烟、喝酒、通宵打游戏的问题少女哭得如此伤心,一时也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