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水府角落里的洛涯,在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立即派人回去向贺兰迦汇报华烟的动向,自己依旧盯着水府。
炽炎一向是个直率的性子,喜欢单刀直入:“华烟公子的本事自是不容外人置喙,只是公子执意要老夫亲自前来,姿态放得如此之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老夫讲,而觉得老夫的侯府不方便呢?”
炽烈深吸一口气,敏锐地在满园草木花香中捕捉到一丝血腥之气。回想起方才华烟状似痛苦地撑在石桌上,还有那被素帕遮住的净瓶,心中已然有了猜想。
华烟吩咐丫鬟上了云雾茶,一并呈上笔墨。炽炎心中暗惊,此人竟然连自己的喜好都摸清楚了。
华烟并不喝茶,直接提出自己的条件。
“要我给定云侯易容,我要定云侯三个诺言。一,官府绝不插手江湖纷争;二,未来如果我向定云侯求助,定云侯必定要出手相助;三,不得向外人透露我们的协议。”
炽炎和炽烈对视一眼,炽烈点了点头,炽炎一拍桌子,答应了。华烟二话不说,提笔写下协议书。一式两份,谁也作不得假。
签下双方的名字,华烟向炽炎父子解释今日自己身体不适,不能立即动手。炽炎父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重新约定了时日,就离开了。华烟唤来童子带他们出去,待再不见炽炎、炽烈的身影,华烟一头撞进房间,憋闷在喉头的血落入玉瓶之中。华烟小心地将其锁好,方坐下调息,平复涌动的真气。
那边,贺兰迦听了影卫的回复,低语呢喃:“口吐紫血,能让桃花瞬间枯萎,莫不是传说中的药人?”心头猛然揪痛,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妹妹啊,曾经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华烟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她习惯性地摸向后肩,指尖隐约处,那朵红莲又悄然绽开几分。
红莲心法她已经练至第三重,想再有突破,必须先要堪破心魔。如若被心魔困住,莲火之狱将会把练功者彻底魔化,让暴虐和残酷血腥统治其灵魂。这也许就是红莲心法被列为禁忌之法的原因之一。
然而,世俗所畏惧的不过是练功者万一堪破心魔,还有谁能阻挡他的步伐?出云谷却将世俗约定视作无物,一切顺应自然。你若成功,是你幸运;你若失败,也是你命中注定。
当初华烟选择它,是因为它进阶很快,而那时的她可以说是心无杂念。就连这具肉体所负担的仇恨也毕竟不是她的,她之所以报仇,其实不过是报恩罢了。除此之外,茫茫红尘中没有任何可以牵绊她的人和事。然而,贺兰迦的出现,却在原本平坦的道路上竖起一座高山。
夜色华烟正在冥思,门外传来杏儿的声音:“公子,霁天阁主来了。”华烟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霁天阁主就是素桓。
华烟打开门,和素桓装模作样相互有礼一番,才将人放进来。
素桓一进来对着华烟就是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待见她安好,才舒了口气。
华烟不由得好笑:“怎么,才几个时辰没见,你就如此思念我了?可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啊。”素桓一愣,不曾想到华烟会同他开这样的玩笑,随后也笑开。
笑过之后,素桓亦不会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你怎么会突然生病,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贺兰迦伤了你?”
华烟暗啐一口,本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却没想到还是不行啊。
素桓看华烟笑得勉强,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却停在半空,终究只是拂去她肩上的断发。
华烟并不想瞒着素桓,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以后还是要依靠他,依靠于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
“贺兰迦,他,不会伤害我,他是,是我的……兄长。”
华烟断断续续的解释,如同一道惊雷在素桓心中炸响。霁天阁势力再大,终只是仅存在了短短数年的势力,自是比不得魔教百年基业。那么,现在华烟有了这样强大的背景,霁天阁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有了贺兰迦,素桓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指尖缠绕的发丝一瞬间如同勒在了心上,生疼,生疼。
“不过素桓,我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霁天阁,还是要你多费心了。”一句话,让素桓从人间坠入地狱;一句话,让他从地狱升上天堂。
素桓忙不矢的地点头。华烟突然朝素桓福身一拜,惊得素桓赶紧侧身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华烟正色道:“素桓,我虽救你们兄妹一次,但杏儿在我身边伺候多年,你为我培植势力,放弃了本该有的无限光彩,救命之恩早已报完。这一拜,你受的起。”
素桓心中酸涩,她说到底还是只把自己当外人而已。这么多年,自己从未真正走入她的世界。缠在指尖的发丝猛然断开,似乎能听到那细微的“啪”的一声。
素桓微微笑:“傻丫头,在我心里,你与杏儿都是一样的,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做你的后盾,生死不弃。”
就让我将自己放在这样一个位置,至少,我可以离你近一点。
日头渐渐到了屋顶,房外又传来杏儿的声音。素桓正要告辞,却被华烟留下来用午膳。素桓狂喜,笑意自微提的眼角弥漫开来。
杏儿眼光瞥向身后的三人,暗自庆幸素桓是从大门进来的,否则就解释不清了。
素桓也在庆幸,幸亏自己发现水府周围除了霁天阁的人还有其他势力而走了大门,否则就不能留下来用膳了。
杜泽明啧啧:“果然是个香饽饽,什么人都有求于我们华烟公子啊。”
这话中意思有几层,在场的人脸色都有几分变化。挑拨离间,那是肯定的。
但是传说中心高气傲的霁天阁主并没有生气,反向华烟微笑,嫣红的唇瓣勾勒出嘲讽的笑:“有些私人事端有求于华烟公子罢了,个人本事,至少我心甘情愿。”
杜泽明微嘻,不再出言挖苦,兀自沉默。此时如果再来,那就弄巧成拙了。这样,不妙,不妙啊。不过,他怎么觉着,华烟和霁天阁有密切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