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师门不过一个时辰,夏知温便离开了。
不同的是,去时他的脚步轻快,回时他的脚步虚浮。
从万众期待到满目疮痍,也不过短短一瞬。
自己不是奇门有才能的弟子,是奇门的侮辱。
出了奇山天已经黑了,夏知温又来到之前投宿的客栈。
他要了三坛酒,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虽然醉了他却并未疯言疯语,而是沉默地闭着双眼,无泪却伤悲。
他的记忆在师父的话过后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能想起一些零散的片段,全都是关于顾西辞的,让他痛不欲生。
他明白自己的记忆有些恢复是因为皇后如今对他松了控制,皇后那么恨顾西辞,自己曾经与顾西辞关系匪浅,皇后定然也容不下自己吧,此时让自己恢复记忆,与杀了他又有何区别?
这种让人自相残杀的游戏,的确很符合皇后的口味。
夏知温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迷离朦胧间他听见顾西辞在他耳边跟他说着话。
“师兄,不要练得太累了,师父今天不检查剑术的…”
“师兄,你看那个兔子把我种的花都咬了…”
“师兄,出师后你跟我一起走吧,回我家去…”
“师兄,天乾宫是不是很不错……”
“师兄……”
渐渐的,声音由轻快变成了失望。
“师兄,天乾宫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去为朝廷效力?”
“………”
这句之后,便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而后,是顾西辞临死前朝自己的粲然一笑。
夏知温突然睁开眼睛坐起,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客栈,用衣袖轻轻将脸上的泪痕擦净,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茫然看着窗外的月亮。
月已快至中天,时辰已经不早了。
夏知温想站起来,可坐的时间太长一时竟动弹不得。
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黑发半束,一身暗衣,身姿清瘦。
“这是…”
夏知温睁大了眼,看着那个以前不熟悉现在却无比熟悉的身影。
“西辞!”
夏知温顾不得发麻的腿,起身便要去那一身黑衣的人旁边。
“西辞?”
夏知温试探着轻唤。
他已经顾不得是真是假,他甚至不敢掐自己一下,怕这是一场梦。
他只想将那个人抱在怀里,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他已经记起来了,记起了她的一颦一笑,一声一语。
他和顾西辞是拜过堂成过亲的,那个不怎么隆重的婚礼,却是顾西辞最开心的时候。
那时候身着嫁衣的顾西辞问他是不是会陪她一辈子。
他很坚定的说,会。
如今不过一年,已是物是人非。
夏知温就快触碰到那个人的衣角,可不知何时另一个人已站在他身后,天旋地转间,夏知温两眼发黑躺在地上,胸口几乎被撕裂。
茫然了一阵后清醒过来,夏知温抬头看着两人。
黑衣人仍旧未转身,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另一个人身着深蓝色的长裙,垂到膝盖的黑发在发尾用银色的发箍束着,披在身后散而不乱。
很凌厉的长相,给人很惊艳的感觉。
夏知温找不到词来形容,或许眼前这个人用惊艳来形容已经不足够。
这个人给夏知温的感觉跟他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那种说不清的感觉,未曾见过却有一丝熟悉。
夏知温看看那人,竟不知面前之人是男是女。
蓝衣人头稍稍侧向一旁,对着夏知温,深色的嘴唇微动。
“滚。”
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感情。
夏知温站起,有些愤怒,还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
纵使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留情!
双腿发力抽剑向蓝衣人劈来,却还在未触碰到那人时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开,与此同时,夏知温感受到了与昨天一样的大海的森冷之气。
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更重。
这么多年来,夏知温从未见哪个人能有这般强劲的力量……
夏知温直接飞出砸在墙上,吐出一大口血,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蓝衣人一声冷哼,对夏知温充满不屑。
黑衣人缓缓转身,不带一丝血色的脸,在夜色中让人毛骨悚然。
正是五日前死去的顾西辞。
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是通透锋利的银色。
那双银色的眼看了看晕死在墙角的夏知温。
对身边的蓝衣人说:“碧顷,下手重了。”
“哪有啊主人,我很轻的……”
碧顷撇了撇嘴。
“是他太不经打…”
“顾西辞”剜了碧顷一眼,看着夏知温道:“他便是杀了顾西辞的人吧。”
“对。”
“把他带上来。”
“主人带他干什么?”碧顷不明白。
“问他一些事。”
“什么事?”
“……”
银色的眼无语的看着碧顷。
“让你带上你就带上,哪那么多为什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