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王凝神皱眉,紧盯屏风,静候须臾,不见人影走出,疑惑渐起,快步行至屏风面前,右手一推,却是空无一人。
“我可没兴趣在那儿听你俩聊那些龌龊事,”九爷虚着眼推门而入,“怕耳朵流脓。”
“你果真有些神通。”钰王一脸早已料到的模样。
“没什么神通不神通的,这词听着有点恶心,想吐。”
“那叫什么好?”
“这跟你有关系吗,”走到漆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真‘酒水’,九爷惞然回道,“别再问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儿了,你能继续跟我聊,不受外面盯梢人怀疑的时间可不多,赶紧接着之前的话问吧。”
“好,回答我的问题需要什么条件?”话音刚落,钰王便轻车熟路的接道。
“还谈条件啊?”九爷放下将要入口的瓷杯,提起半边眼皮反问。
“你要不谈点条件,弄得跟假的似的,你心里能踏实吗?”钰王双手撑桌,俯身紧盯九爷。
“哦…这样啊,那你继续替我帮着太子……”九爷嘶了凉气,“让他得到老臣支持的同时,也能稳住朝中新晋。”
“你真是太子的人?”钰王目光仍未移开,神情不变。
“你看我像吗——放心好了,我要做的事与你想做的不冲突,你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哦?”收回目光,钰王拉开凳椅,静静坐下,“那好,我就不与你计较这些了。”
九爷摊手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钰王没有耽误时间,径直疑音问道:“国宴上那帮婢女刺客是谁派来的?”
“乐王。”九爷漠然回答,显然对方没有问到关键问题上。
“乐王?他也想弑君夺位?”钰王疑惑更深,语气中略带猜疑和威胁道,“你要知道,糊弄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杀人可不是为了争那个位子,人可比你们有情趣多了,相当高雅呢。”
“不为权,还能为了钱不成?”
“哏,钱和权,确实是男人们搏命的两大源泉,”九爷轻蔑先起,而后恢复漠然,“当然,极个别除外,譬如你我,行为处事中根本不会在乎这些旁枝末节,但还有一种人,他们把小情爱看得比大成败还要重。”
“所以,他为了谁?”钰王冷声追问,步步紧逼。
“四王妃。”一个于朝野之中深埋已久的名字被九爷缓缓吐出。
钰王一直紧皱的眉头倏然松开,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他倒是个痴人憨货,做事不经脑。”
“哟,还说人家做事不经脑,好像你比他强一样,”九爷欠揍的语调再起,嘲讽道,“明明杀了秦王,分裂兵权,保住皇上,让没了心腹大患的太子在有人看管的状态下发展羽翼,再让安王依靠氏族和娘家势力接自己哥的班,拉拢好一众军尉。”
“届时,一个是空有一帮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愚夫的支持,顺带自家舅舅还怀有异心的太子,一个是根本指挥不了手下军伍部队,全靠墙头草氏族出谋划策的安王,二者半斤八两,鹬蚌相争,你正好作壁上观,等到他们斗累了,再来个一网打尽,岂不美哉?”
九爷摇晃着杯中清酒,长言惋惜道:“结果却只会做脱裤子放屁的事儿,派自己经营多年的宫中死士去刺杀秦王,完事还让人背后反水,在关键时刻又救下秦王,唉,可怜人一腔报恩的热血啊,就这么被你挥霍尽了。”
冗长的激将言语过后,钰王仍旧古井不波,对于九爷的话语丝毫未有触动,只是默默看着对方,淡淡回道:“杀他是为了我的天下,救他是为了大周的天下,你不会明白的。”
“不打破游戏规则,便永远成不了大事,你也不会明白的。”九爷撇撇嘴,以其人之言还治其人之身。
钰王凝眸黯口,没有回答,周遭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九爷放下手中物件,没选择让局面继续沉默下去,直言道:“既然怕朝局大乱,不敢杀了秦王,那你可得尽快杀了老皇帝了,他要还活着,必然会将手中仍握有的权力移交给太子秦王当中的一人,以助其掌握大周朝局。”
“如若移交完成,不管得到这份大礼的人是谁,都已可称翼虎,到那时,你就真没机会了。”
“我明白的,可现在原本只想要他死的太子,却是会尽全力保他了,而且怕是又要有不少关于太子的贤事佳话传出来了。”钰王了然回道,神色当中满是自嘲。
“此事我会帮你的。”九爷突兀出声,选择亲自下场助对方一臂之力。
“阁下好大的布局,既要我帮太子稳住朝局,又言助我杀了皇帝,这意思,这能量……”从沉思中回神,钰王瞬间释然,接道,“国宴上的箫声,也是你安排的吧?”
“骗出三弟身边的那位女子,让我能递出话语,还有安南侯有心无心的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就是后续勋贵配合着瑶舞姑娘起哄,我看不懂,可是为了方便刺客动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阁下当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了。”钰王脸色凝重,沉言道。
“钰王的话语好生有趣。”九爷不痛不痒的承了一句,显然放弃辩解了。
“一言策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青楼舞妓,都得闻风而动,我大周何时出过此等人物,真是……惊到我了。”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推论,钰王语气斩钉截铁道。
九爷微笑着没有出声,将掌握许久的话语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见面前坐着的人不作言语,钰王拂袖起身,拱手道:“今日思明长见识了,来日方长,下次再同阁下促膝长谈,今次我必须得离开了,阁下请自便,莫要同我一道出门就好。”言毕,钰王转身离去,不愿再作停留。
“那你可得小心点,他今天能卖了自己外甥,明天也能卖了你。”见到对方去意已决,九爷出言提醒一句。
闻言钰王停住脚步,愣神回道:“无妨,我手中亦有他的把柄,他不敢的。”
看着对方走出厢门,九爷一直虚着的眼皮缓缓抬起,心里暗笑一霎。
是吗?他确实不敢,可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