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简单、古朴不失雅致的院落里,路尘身着月白色流光锦长袍,领口袖口绣着深紫色流云纹,腰间束着一条藏青色暗花窄边锦带,身形欣长,乌黑顺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墨玉镂空镶冠,脸庞俊美,五官雕刻分明,眼睛乌黑深邃,面带笑意,温婉如玉,他脸上笑意,如春日初生的太阳带有舒适的暖意,眼里的温柔融化在这初秋柔和的晨光里,他低头对坐在长廊上离他有一步远的女子说“瑶瑶,走了”
“恩”路雪瑶轻笑点了点头,目光从远处的云朵上收回,含笑起身,只是回神时脸上似有若无的浅愁让路尘的心底泛起几丝酸楚,独处时雪瑶心底苦念不消,悲心难解。
浅蓝色长裙,外面淡白色的纱衣,裙裾上绣着浅黄色的芙蓉花,,一条镶金丝边的蓝色锦带身束在腰间,更显身材婀娜窈窕、楚腰纤纤。将一头青丝简单挽起,几枚饱满圆润的的珍珠点缀在发间,一只翠玉芙蓉簪随意插入青丝,更显清丽。不施粉黛,美眸顾盼神采飞扬,红唇浅笑,雅致温婉。
路尘看着一时神往,雪瑶入天鸩山三年,感觉她已不是当年在谷里那个手持医书,挑灯夜读,凝眉苦思,偶尔也背着师公跟他一起爬山偷桃的的小女孩。如今的她,清丽脱俗、炫目夺魂。路尘心里的酸楚瞬间转为浓重的疼爱,那刻,他感觉心里多年结冻在一起的什么东西悄然融化,甚至有那么一瞬,让他不愿再追寻那些无根的往事,有她的地方,不论过去,不看将来,就在这一刻。这么多年,他绞尽心力,就是希望能保她和煦温婉如今日,雪瑶才是温暖他内心的那滴血,只远拥她入怀,长久守护。
“我看热闹就行了,不会多事的”这些年,虽然她在师公面前时时拘谨,战战兢兢,对外则一向以娴静内敛示人。可在路尘面前会显示与她外表不相符的性格,活泼跋扈、能说会道、率性俏皮。雪瑶多年入住烟韵涧研制各种药物,况医术为治病救人之道,稍有不慎,祸人性命,故严苛要求雪瑶习医要精益求精,言行慎重。而这严苛到刻薄背后的真实原因,却让路尘多年为此游走奔波,心煎神耗。
雪瑶跟随师公学习医术,术精岐黄已出神入化,当今世上恐无人能及,师公常说她是天生的医者,五岁开始熟识草药、过目不忘;八岁已识遍百草,通晓药理,触类旁通;十岁起开始与师公入烟韵涧一起研习药物,解疑难杂症,试毒虫异兽,此后多年的苦学磨练使她的医术精湛出奇、无与伦比。
说着雪瑶起身含笑向前院走去,天鸩山生活这三年,明显与在雪谷内的情形有所不同,雪瑶似乎开始显现她热心和善的那一面。因为想着要去凑热闹,所以步子很急,几乎小跑就去了前院。院子里有二十来个十来岁大小的孩子,大家对要出门去看“仕子会”异常兴奋,都换上干净的镶宝蓝色边的白色棉衫,头发被蓝色的纶巾包住,据说这是路尘的要求,因为人比较多,要着统一服饰,以免走失,便于寻找。
“仕子会”是仕子们一年一度的重要聚会,今年格外隆重是因为皇上亲派的钦差大臣现在巡视许州,会莅临现场听取仕子们吟诗作对,考察学子们的诗词歌赋之才,治国理政之念。徐州有头有脸的人家皆通过各种关系,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场盛会中崭露头角,万一被钦差大人相中,以后的仕途岂不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路尘带着青镇学院的学生,其实这些孩子年龄尚小,还没有资格参加,孩子们长在乡野,从没有见过“仕子会”,几番央求想去看看。当雪瑶断断续续向路尘表达出她想去的理由时,让路尘的心里多少有些哭笑难耐,雪瑶一向清冷孤僻,甚少外出,那套说词很明显是被人反复说教后才表达出来的,完全不合雪瑶的行事秉性,如果她真的想去,只需在路尘面前稍言片字,路尘便会随其所欲。而她那套很长的说词中表示在这个小镇中,她三步就能从镇西头走到东头,到这个小镇也才两月有余,连西头卖菜大妈几个孩子,家里几亩地,分布在那个方向,甚者人家地里的桔子甜不甜都知道了。路尘佯装不知,只要雪瑶说出来,表示她心里或许也想出去看看,正好趁这个机会一起去城里热闹一番,绿柏一直心心念念要让孩子们去御福楼吃饭,因为听卖菜的大妈说御福楼的饭菜堪称一绝。
学院外停着六辆青顶蓝帷马车,路尘和他身边的侍从李炎引导着孩子上车,嘱咐在车里要坐好,不要打闹啊云云,每个车里送一个水壶,叮嘱喝水时要小心,别呛着,摸摸这个孩子的头,帮那个孩子整理一下衣服,满脸的爱抚,已然是师安徒乐的盛景,搞得路雪瑶和身边的绿柏看的愣愣的,这是还她们雪谷的那个文武兼修、姿态闲雅、武功绝世,掌管着隐于江湖最大漠北密营,又是富可敌国的雪谷少主吗?
雪瑶曾想了无数次,若是能出谷,她应该会先进京去找长姐。不知道为什么,她怅然与青木姑姑别离的那刻,却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路尘便陪她来到许州边上一个小镇,看样子应该是雪谷出资开办的一个小学堂,雪瑶与路尘便住在学堂,给孩子传学授业。
雪瑶带着绿柏坐上第一辆马车留下的两个空位上,陪同年龄较小的几个孩子,路尘和李炎骑马陪在旁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二十里开外的许州出发。
行至在柳山谷拐弯处,远远看见一对人马,路尘认出那是钦差大人的巡视车驾,想是赶去城内参加“仕子会”。路尘命人就地停车。估摸着钦差大人的车队已经离去,路尘一行人刚绕过柳山谷便看见几人,正陪侍其中一位,那人相貌端正,胸脯横阔,身穿绛紫色长袍,腰束深蓝色腰带,似身体不适,弯腰扶树,稍倾便挣扎坐在树边青石上,双手紧按胸口,剧烈的咳嗽,身体倾斜,捂着胸口滚到地上,想伸手拿石上的水囊。
路尘下马跑过去扶起他靠在石块边,拔开木塞将水囊递给他,拉起他的左手,为他搭脉,脉象起伏波动甚大,一会如大海波澜开阔,却暗波汹涌;一会如幅员辽阔,瞬间又火焰熊熊,气息时而微弱无感,时而强烈触碰心弦,转瞬间又温和如常。虽然路尘自小也跟随着雪瑶习医,各种疑难杂症也见识不少,可今日所见之症,闻所未见,甚是奇怪。
路雪瑶见路尘的神色略有疑惑,下车轻轻袅袅走向他们,略屈身行礼“小女自幼随家师习医,看先生发病时的面相气息,想是积年久症,可否容小女切脉一试”雪瑶缓缓轻语,如清泉潺潺,宛如仙人。
此时,病情微过,气息微弱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路雪瑶,点头默许,将左手放在石块上。雪瑶弯膝蹲下,纤纤玉手轻放搭脉,少顷间,眉心轻皱,手指微颤,虽只是一瞬间,可路尘和中年男子都感应到这细微的变化。中年男子不禁肃目打量,素颜无施,容颜倾城,双眸微垂,目中如水,清丽雅致却又冷淡流离。刘堩纵自恃有识人过目不忘的之能,看到此人虽觉炫目,可心中微有异样,总有熟悉已久的感觉,闭目脑海翻寻终却无果。
雪瑶站起与路尘目光相交,美眸轻转,后者立刻领会。微微行礼,清淡浅笑红唇微启“先生所患之疾,请恕小女无才,未能所查,此瓶内是绿蓼浆,可清毒消咳,对先生病症应有益处”说着递上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路尘服侍他服下一口。
不大一会,病症消减,拿过瓷瓶在鼻下轻嗅,立刻起身恭立,双手抱拳低头行礼,在下刘堩“敢问家师何方高人”。
路尘向前一步,抱拳回礼,“先生,家师居于地角天涯之所,无名之辈,先生不必以谢。”
看着路雪瑶已袅步缓缓,向马车方向走去,自知不便多问。
“既是如此,在下不敢问津,今日之恩,刘堩定当铭记于心,感恩图报”刘堩后退一步,示意请待路尘一行人先行。
“公子贵姓”
“在下路尘,青镇学院先生,实不必挂齿”路尘上马抱拳回礼,示意车夫赶车离去。
“仕子会”场面果然盛大隆重、人流如潮,熙熙攘攘,因为路尘担心孩子较多不好看管,提前在大会对面的游客茶楼包了一间最大的临街包间。雪谷少主果然阔气,若是平常的教书先生,带孩子们前来,若是能让孩子们吃上一口热饭已属尽责,而我们的少主则令店家备好时令瓜果、各色孩子们喜欢吃的干果不间断供应。并在御福楼点好各色菜肴送到茶楼包间。路尘令李炎坐在包间门口,孩子们未得允许不能出门下楼。
对面主台上端坐中央的想必就是奉旨巡视的钦差大人,从一品官服,一身浩然正气,双目不怒自威,此刻他正面带微笑赏识学子们的才艺。刘堩走到钦差身后,在耳边轻语几句,扫视会场一圈,不大一会就悄悄退下。
雪瑶对会场那边的才艺展示不感兴趣,外面街道往来行走吆喝交错的声音对雪瑶来说甚是喧闹,看着孩子们兴趣雀跃,雪瑶也不便就此离去,只能坐在窗边,有些淡然的盯着街上的情景,卖糖葫芦的讨价还价,一人骑马踢倒了一个花生摊,摊主拉住马缰正在索赔,卖糖人的举着糖人四处叫卖……,雪瑶自行摒弃外面的声音,只觉得是突然被扔入到活生生的人间。
“姐姐,我要如厕”钱家富是学生中较大的一个孩子,她拉了拉路雪瑶的袖子,雪瑶正想得出神,随口说道“去吧”,李炎听到雪瑶允许,便放钱家福去如厕。
路尘安置好雪瑶和孩子们之后,便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出行前已经约定,一切听从路尘的安排,雪瑶随即答应了留在这里照看孩子。
雪瑶一直未动筷子,直到绿柏端来一盅清汤过来,才慢慢的喝了一些,随即走到窗边,临窗而坐,遥望远处。孩子们午饭吃的其乐融融,彬彬有礼,李炎在饭间发现钱家富出去如厕有一个时辰了,一直未归,李炎嘱咐看好剩余的孩子,匆匆出门寻找。
路尘得知走失一个孩子,便打发人与李炎四处寻找。刘堩躲在距离游客茶楼百步外的茶楼上,隐在窗边,或者说他以为自己隐在窗边,注视着外边的行动。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轻轻挥手,命人将钱家富从楼下的房间放出,让他自己走到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