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路尘听到向齐敲门,开门后见到除了向齐,身后还有琉郑、心通、值信、程务四人,虽然四人均是乔庄,可路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心中大惊,向齐办事一向稳妥,若不是有大事,断不会亲自带他们四人进入南中。
路尘侧身让一行人进入书房,向齐却神色极为严肃的站在门口守护,以防有人偷听。
“少主”四人入房内后打算撕下面具,被路尘制止后,齐刷的拜倒在地。
“起来吧”路尘的语气虽如平日般的平和,看到四人后,已察觉到事关重大,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稳。
“禀告少主,当年下旨寻找大皇子的血诏已经查到,为怕惊扰原主,我们抄录了一份”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呈了上去。
“还有呢?”路尘看到琉郑欲言又止,问道。
“少主上次令我等寻找那枚玉佩及其主人,已经查到一件与新制给的有些相似,是件玉玦,这是原玉玦的彩图,请少主过目。”说着琉郑将一张彩图纸打开呈于路尘,一眼便认定,这就是他梦中所见的玉玦,梦中记忆较为模糊,看见图纸后,似乎梦中的那块玉玦也渐渐清晰了。
“他的主人是谁?”
“启禀少主,是皇上当年的宠妃--俪贵妃,当年乌桓大公主出嫁时,作为陪嫁陪送过来,据说是一对。佩饰上带玦,不应是婚嫁之物。我们去查宫内红档,发现俪贵妃的妆奁清单并无此物。只因陪嫁物品数量太多,像佩饰这类小物件,形状也不会逐一核对,所以说着应该是俪贵妃自有之物而不是陪嫁品中的佩饰。一对玉玦现在都下落不明,雕琢玉玦的工匠及家人在十多年前就无故失踪,不排除被人灭口的可能。”
“大皇子出游乌桓,护卫人员的名单和出游路线查到了吗?”
“查到了,大皇子出游途中的护卫,均已被杀,现在只有乌桓君—独孤穆图一人在世。”
“大皇子当日是被何人追杀?”
“据乌桓方面的消息,有一路劫匪,另有不明身份者追杀,而吴国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在出关不久同日遭到多路不明身份者追杀”
“何人指使?”
“劫匪一支乃是劫财掠物,人员无所大伤,当日冲大皇子本人急迫而去的是另外的几对人马。因时间久远,现在只查证其中一路来自江湖势力,推断应是乾佑山庄。另外人马似乎与朝廷有所牵连,只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正在全力收集。”
“出去吧”路尘听完后,转过身去,心中波涛澎湃,无法呼吸,一阵阵揪心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尽力保持镇定,悠悠的说出了三个字。
四人出去后,向齐进来,看见路尘木然的依靠在椅子上,神情凝重,路尘指了指桌上那张玉玦彩图,向齐会意拿起来看。
“少主,这是?”
“你带他们四人回雪谷,仔细查找,看能不能找出这块玉玦”
“少主觉得玉玦在雪谷?”
“不知道,若是当年经历厮杀,丢了也不一定,不找找,不能安心,雪谷、烟韵涧,你亲自带他们去,务必查得仔细”路尘的话语中虽说不敢确定,可是那坚定的口吻,让向齐也坚信,这块玉玦就在雪谷或烟韵涧,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师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三年后皇上放弃了寻找?
“去雪谷或烟韵涧时多加小心,不要惊动任何人”路尘淡淡的说了这几句,怔怔的坐在椅上,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向齐出去。
十一年前的那份血诏原文与所传相符,言简意明。
大皇子吴豫晗,于四月初六外出巡游途中受人劫持,流于民间,为父者心忧如焚,寝室难安,下昭秘密寻找,寻回大皇子者,朕将厚恩。
诏书短短数语,还是可见为人父者担忧思虑,欲立为太子的大皇子外出游玩,却被人劫持,生死不明,此事若是昭然天下,朝廷脸面何存,若是一般劫匪,得知自己劫持的是大皇子,也必定会杀人灭口,不留生机,难道这就是皇上不在全国上下搜寻,而秘下昭令于江湖。
密令江湖,非找到不该撤令,大皇子并未找到,只三年便放弃找寻……
满者为环,缺者玦,环通还,这个好解,而玦意为绝离,有见着不返的意思。那佩饰则为玦中带环,琉郑等人四处找寻这种佩饰的由来,均无可考,只能推断这佩饰是单独设计,饱含特殊寓意,告别之际,母妃将这佩饰送与我,意为平安而返还是见玦不归,路尘心中自语,凝神闭目回思梦中的情景,除了母妃慈爱的笑颜中的不舍和殷殷叮咛之容,回想不起只言片语。儿时的他,只是看着母亲将手中的玉玦交于自己,他心里满怀的都是出游的欣喜,记不得母亲当时是否曾说过什么。
自将雪瑶送往天鸩山,转眼三年过去。
青木看着路旁的巨石上赫然写着天鸩山三字,便吩咐随行的车辆在山脚下歇息,不可上山。
青木在山脚下找到当年那条幽僻的小路,入口处已被野草杂棘覆盖严密,青木凝视片刻,便拔开两旁的杂草乱树,穿了过去,不长一段,里面的小路慢慢清晰,越往上走,视野越宽阔,走到半山腰上,毓秀清丽的山水尽收眼底,潺潺细流顺着山谷缝隙流出,而不远处的那波清泉不知留下了多少她与青芙姐姐年少时的欢笑。她送瑶瑶来天鸩山,就是希望她长在婆婆身边,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有那样轻松愉悦的笑声,在水里嬉戏玩笑着她的欢快。太晚了,当年婉琪想送雪瑶入谷时,她就该直接将雪瑶送来天鸩山,长在婆婆身边,远比长在雪谷长在自己身边要强。这些年,虽用尽心力周旋呵护,还是未能保得雪瑶平安成长。
青木俯身走入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在山洞深处打开石门,里面是天鸩山内上山的一条密道,顺着密道走进天鸩婆婆芦竹阁的后院,院中布置一如当日,青木径直走进了当年她住的屋子,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应陈设丝毫未变,青木坐在梳妆台前,似乎看到当年和青芙姐姐对妆桌前的情景。
门轻轻推开,天鸩婆婆扶着手杖走进来“我想你是先来这里了”
“姑姑”青木站起来赶紧搀着天鸩婆婆坐过来。
“你是来接瑶瑶出山?”
“是,姑姑,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眼,这次不去,就再也见不上了”青木难掩悲伤,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住在心里的人永远都在,还需要看什么,你想接走瑶瑶便去吧,我用尽平生之力,也只能保她现在这般”天鸩婆婆叹了口气,眸中满是落寞之色。
“姑姑”
“回去吧,虽然师兄这些年执拗于此,可你要理解她,青芙是她唯一的女儿,身为人父,这些年他是既悔又恨,不管对别人怎样,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我想若再来一次,他宁可让芙儿离开他,也不愿女儿送命”
“姐姐她太傻了,根本不值得”
“值与不值,外人说了怎么能算,如果不值,这些年,你在等谁,难道不是南宫牧?”天鸩婆婆没有青木的伤感,提到青芙这个自小长在她身边的孩子,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青木神伤于往日之殇,听到南宫牧这三个字,瞬间从伤感中醒来,凄笑低声说道“姑妈,这么多年,很少听到有人提及他的名字,今日从姑妈嘴里说出竟是那样的亲切和自然,姑妈觉得我还能回的去吗?”
“你是我们木家留下的唯一血脉,木家之冤已然昭雪,为什么不能回去?”
“姑妈您也是木家的血脉,为何您不回去?”
“我与你不同,我是被木家除名逐出的女儿,你是木家留存的血脉。从我踏出木家大门的那刻起,就已不再是木家人,如今我已是黄土埋颈之人,天鸩山清净惯了,再无回去之念。”天鸩婆婆说的云轻淡然,当年之事在他心中早是过眼云烟。
“你去竹林中找瑶姑娘来正厅”婆婆吩咐随侍在身边的文竹出去找雪瑶,天鸩婆婆携青木走向正厅,两人坐在桌边饮茶闲语。
“婆婆,姑姑”雪瑶匆忙赶来,裙角上还带有林中的青草和露水,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几分淡淡的笑,虽然清淡温和,可青木还是明显感到那笑容不同于雪谷中的清冷浅笑。
“姑姑待瑶瑶可比待我要好”青木笑着向天鸩婆婆。
“这丫头可比你贴心,还真是舍不得她离开我,孩子大了,心心念念的可不是你我喽”天鸩婆婆满脸笑容,爱切的眼神不停的流转于这两个她最喜爱的孩子身上。
“婆婆”雪瑶听出来是在打趣她,立刻撒娇的伏在天鸩婆婆的腿上柔声说道“现在这样说我不依,瑶瑶心里最爱的是婆婆呢!”
“好好好,婆婆最疼你”天鸩婆婆伸手抚摸着雪瑶的头发。
看着雪瑶喜怒娇嗔,青木心中稍感欣慰,起码她敢开始表达自己的情感心声,不再只是清冷谨慎,战兢寡语,见她今日由心舒畅,自己这三年的坚守值了。
“姑姑,婆婆教了我好多东西”在回途中,雪瑶对青木说起了她这三年学了不少奇绝本领。
“比如说呢”青木笑吟吟的问
“我身上带着改良过得的谧清消,百米之内不会有任何的毒虫靠近”
“我身边的小毒虫不就是你吗”
“如果我是小毒虫,那婆婆不就是老毒虫了”雪瑶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你这孩子,看来姑姑真是把你宠坏了,现在已经出了天鸩上,不可这样了”
“我知道了”雪瑶笑着呶呶嘴。
“毒不可随意用来伤人,姑姑没有教你?”
“没有啊,婆婆说,按我自己的喜好,随意使用”雪瑶淡淡说道,仿佛她的欢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停留,只一显露便飘飘而散。
“一年内便承继了婆婆所学,之后更是日益精进。照这么说,姑姑连防你都不能够了,我的瑶瑶真的是长大了”
“姑姑放心,瑶瑶不管是习医还是学毒,都是为了救人”
青木笑着点点头。
“姑姑,我们为什么不回雪谷看望师公?”雪瑶看着并不是回雪谷的路,低声问道。
青木微微犹疑了片刻,随即便笑意融融“噢……,路尘他很想念你,在许州接你去南中……去南中住一段时间也好……”
雪瑶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青木一眼,掩住了眸中的雾色,勉强含笑着点了点头,便望向窗外。她心里知道,姑姑不带她回雪谷,原因只有其一,便是师公不许她回去,师公讨厌他,从小对她厌恶至极。
记得有一次她看到师公脸色异常,气息不稳,急忙走过去,出于医者本能,雪瑶伸手想上前给师公诊脉。路古一反手一掌甩在脸上,痛恨的盯着的雪瑶,雪瑶立刻记起师公的训诫之一,离他一丈开外。雪瑶低着头下意识的慢慢退后了几步,只能看着路尘和姑姑上前搀扶,自己则怯怯的退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