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是蓝冰泠却再没有了赏景的雅兴。看着眼前的美景，眼里是止不住的惆怅。
“小妹，你还好吧？”林耀轩担忧地问道。南宫辰也忧心地看着她。自从亲眼看到那凄惨的一幕后，她就一直这样，精神恍恍惚惚，全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哀愁和伤感之中。
蓝冰泠送去安抚一笑，继续无神地看着眼前美丽的风景。
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一月之期。所有弟子都回了常云山。
“不错，尔等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没有辜负各位师父的教诲，也可以算是正式弟子了，再过几个月就到了三年的抉择时刻，到时你们自己决定去留吧。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无为站在殿首朝一干弟子说道。
“弟子告退。”所有人都退下了，只有一人突兀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可是有事？”无为问。
“师伯，弟子有话想单独和您谈一谈。”
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殿堂此时只剩两人。
“说吧。”威严的语气，一脸的严肃。
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良久，心中升起一阵淡淡的哀愁，“长老，可还记得邢霖宣？”
无为双眼骤然瞪大，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宣儿！你见过了宣儿？”神情突然变得激动，但是下一刻又立马回复了平静，声音毫无波澜：“他早已跟我常云山没有任何瓜葛，他现在怎样亦不关老道我的事。”
“就算死了也无关紧要么？”没有忽视他忽瞪大的双瞳，继续道：“师兄他虽被师伯您逐出师门，可他这一生都活在愧疚中，他觉得对不起常云山，对不起您……师伯，师兄临终前恳求弟子将她的一缕青丝埋在常云山山头，可是，弟子却想把它亲手交在师伯的手里。”取出怀中的那捋乌黑的发丝，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儒雅公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无为微微颤抖的手中。
“师兄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师伯您，下辈子他做牛做马再报答您的恩情……”话毕，蓝色身影朝殿外走去，越走越远。
怔怔地望着手中的一缕青丝，无为眼中泛起了久违的泪花，“宣儿……”轻轻地叹息响在空旷的大殿，平白添了一丝凄凉。
“小若！”刚走出大殿，一个活跃的影子出现在蓝冰泠面前。“小若，一个月没见了，你有没有想凤哥哥我啊？”喜笑颜开的脸灿烂的耀眼，却让蓝冰泠看着心酸。
“天琪，以后你一定要一直这样笑，好吗？”蓝冰泠淡淡道，眼里有着莫名的伤感。
“小若，你怎么了？”凤天琪看到这样的蓝冰泠，没来由地感到心疼。蓝冰泠微微笑了一下，笑里却透着苦涩，然后就那样饶过他的身边向远处走去。
“小若。”凤天琪试图去拉她，却被身旁的林耀轩止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孤独，心里也跟着变得惆怅起来……任务结束了，他和薛仁傲就也要离开了。若儿，若儿……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你就这么走了么，竟不回头再看一眼吗？他明白她的殇，他明白，可是他还是……
下次见面，更待何时？
再次回到了枫山那间里屋，这里似乎一切都没变，还是走前的样子，屋内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进来。走至熟悉的窗边，蓝冰泠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天很蓝，可是离地上的一切都是那么遥远……
“小泠，你回来了。”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愫。
“师父，徒儿回来了。”蓝冰泠轻轻答道，依然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
脚步声缓缓响起，逐渐靠近了失神发呆的人。
“怎么了？”他问。
蓝冰泠轻轻转头，头刚好靠在他的肩上。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力道，就像手只是挨着她的肩。
良久。
“师父，徒儿突然想大哭一场。”
“那就哭出来吧。”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
蓝冰泠缓缓调头，看向那双深邃的黑瞳，语气中有着一丝央求，“师父，徒儿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胸膛吗？”
“做什么用？”他很淡定地问了一句，眼里的温柔逐渐加深。
抬头愣愣地看着他，抛出一个字：“哭。”然后把整个身子猛地砸进他的怀里。
似乎有点措手不及，她明显感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他轻轻抱住了她。
下一刻，震天动地的哭声从他的怀里传出，本是异常喜静之人，此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大手轻轻拍打着怀中因为哭得微微发颤的后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其自然。
哭了很久，很久，两人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她哭得稀里哗啦，他轻抚她的后背。
不知不觉，那满腹的惆怅，亦化作一场轻松的烟雾向窗外散去，飘散得无影无踪……
缓缓地，她抬起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哭音，“谢谢师父。”瞥见他胸前那块晕成花状的水渍，她不好意思地轻笑出声，“师父，你的衣服被徒儿弄脏了。”
低头轻扫一眼自己微湿的衣襟，没有一点在意，淡淡道：“无妨。”幽深的黑瞳望进那双如星河璀璨般的眸子，嘴角掠起一个浅浅的笑痕，“我觉得挺好看。”
蓝冰泠吃惊地望着他，小嘴微张，欲言未言，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师父，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
他眼里浮过一丝笑意，“怎么，很奇怪？”
“当然奇怪，让徒儿不禁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枫山的河水是不是倒流的。”蓝冰泠点了点，煞有介事道。
“呵呵。”他轻笑出声，笑声是那般动听，清新干净，好像万千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带来全新的气息。
“师父，徒儿好像第一次听到你的笑声。”她直直望进那双如黑宝石般的幽瞳，里面清晰地倒影出她的身影，巧笑嫣然。“很好听。”她夸道。
微怔，笑声有一霎的停顿，然后再次响起。毫无保留地，他笑了，笑声感染着她，她看着他，一起欢笑，她的笑声如夜莺般动听，和他的清润之声夹杂在一起，回荡在这个狭窄的屋内，勃勃生气顿时充斥着满屋。
缓缓地，她转身。
还是仰望着蓝蓝的天空，眼里渐渐布上一层迷离之色，“师父，你说，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最终，不能在一起长相厮守呢？”
……身后的人一阵沉默。
脸上缓缓露了笑颜，“我忘了，师父不懂****。”没有一丝嘲笑，语气淡地只是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小泠。”他轻声唤道，如竹般修长好看的大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柔缓地转过她的身躯，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轻柔，“我不懂****，所以——”他直视她的水眸，那里面缀满两人夜幕中的璀璨繁星，耀眼美丽。“你教我好吗？”他轻轻问道。
蓝冰泠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莫名地害怕，害怕他此刻眼中那种叫做柔情的东西。心里似乎有块儿地方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师……师父”她突然变得结巴，眼神也变得躲闪，“这种事徒儿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师父，您说笑了。”她用一个“您”字，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对，他们就是师徒的身份，她无意中再次强调了一下这偌大的身份芥蒂。她明白，在他心里，这世俗伦理是一种强悍的桎梏，他没法不顾及常云山掌门的身份。
果然，他的眼中瞬间划过一丝清明，幽深黑瞳中的柔情渐渐褪去，显露出它原本的死寂，激不起一丝波澜。这样的他反而令蓝冰泠心情微微放松，不由地轻呼一口气。
一时之间，两人又沉默不语，空气似乎又开始凝固起来。
“师父，徒儿想出去走走。”她忍不住率先打破这种冷寂的氛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而她走过的那一瞬，她没有发现，他死水般的黑瞳中又漾起另一种波澜。
似乎从那以后，蓝冰泠总是若有若无地躲着他，她自己心中也不明白，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也没有偷懒不修习，可她就是莫名地，害怕和他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害怕他眼里偶尔那几许多出来的温柔。
无聊地踱步在枫林间，忽地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在这如火的林中显得极其突兀，让她突兀地想到了飞蛾扑火的景象，倏地，她反应过来那是一个人，几乎是立刻地朝回走去，脚步轻盈却有一丝慌乱。
猛地驻足，因为一双雪白的靴子突然映入她低垂的眼帘。飞快抬头，眼里有着惊慌，更有好奇，她嘿嘿笑道：“师父，您刚才不是在——”
“近日，为何一直躲着我？”他打断她的话，问道。眼睛紧紧锁住那张小脸。
被他看得心虚，蓝冰泠不自在地撇开眼睛，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什么时候，他的眼神也会如此咄咄逼人？！让她感到，在他面前，自己的一切情绪似乎都无所遁形。
他向前轻踱一小步，她却猛地后退一大步。
“你在害怕？”他幽深的黑瞳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可是在她看来，却折射出一种危险的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