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瘦男子一路小跑先进村通传去了,三人则由黄衣男人陪伴,在众人的簇拥下,往村里去。
进郭门后,见郭门并未关闭,盛怀宣和沈云起跟在叶乔拉身后,默默交换完眼神,心又放下一半来。
从远处看村里的情况,只觉破败低矮,进郭门后两三分钟短短的距离,却让此时置身村中的三人始觉心惊。
好一点的人家,黄土糊的房子好歹还看得出是房子模样,但绝大多数,撑死就是个歪歪斜斜烂木头搭的窝棚,更别说卫生条件!有两三户看上去稍好的人家,楼上住人,楼下养猪,甚至他们瞥见有人在楼上大便,楼下猪直接在吃,让人无法直视。
路上的村民亦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更有甚者,双股在外,衣不蔽体。
村中沿路臭气熏天,熏得叶乔拉好几次想捂鼻后悔没戴口罩,沈云起走在后头也是眉头紧锁,但一道的这些村民,却状若无事,看来早习以为常。
叶乔拉暗自忧虑,不知是此村的卫生状况堪忧,还是这个时代整体就是如此。
一行人往村子深处走,后面引来许多村民围观,行到村子一个类似小广场的地方,叶乔拉看见先前的矮瘦男子站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后,似乎是在等他们的到来。
矮瘦男子身前的年轻男子个头不高,头上裹着布巾,依旧是身黄不拉几的衣服,但远远看去,也看得出他身着的衣料比黄衣的中年男人还好得几分。从面色身高来看,与周围面带菜色的村民迥异,至少是不缺饭的人家出身,叶乔拉已有三分笃定,这个年轻男子可能是她在山上看到的,村里东头屋舍比较像样的那户人家的主人。
不过她细细打量之下,却又发现年轻男子虽然面上堆笑向他们张望,但神色间却有难以掩藏的焦虑。
黄衣的中年男人见到对面来人,躬身先向他们三人施了礼,然后走到年轻男子面前,两人又互相躬身一个长辑,完后,黄衣男人才同年轻男子交谈起来。
盛怀宣站叶乔拉后面,半藏着自己身体,小声吐槽道:“古人的礼也忒多了,一路都在弯腰,有时间行这么多礼,就不能把卫生搞搞?”
估计也是这一路被熏出了阴影。
叶乔拉正想回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却被黄衣男人引了过来。
又是一记长辑,叶乔拉依然不知该如何还礼,盛怀宣关键时刻再度挺身而出,沈云起扑克脸如故。
年轻男子看样子倒没有丝毫责怪他们无礼的意思,对他们说了句什么,言毕又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乔拉有点回过味儿来,大概对方把他们当作什么贵客了,所以再三迎接。
她也没客气,对沈盛二人说道:“走吧,人家有请。”大起胆子跟年轻男子继续往村子更深处走。
果不其然,最后的目的地正是她预估的那户人家,相比村中别家的屋舍,这家简直就是豪宅中的豪宅。
不过由于她对古代建筑缺乏了解,大门上也没像古装剧里一样挂的有“某某宅”的匾额,在屋舍外面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在年轻男子的带领下,穿过一进院子,进到屋舍内部。
屋子的采光并不好,从门廊往屋里瞧,黑乎乎的一片。
对方示意他们脱鞋,待一切弄好,进入幽暗的屋内,他们才赫然发现屋内的地面铺满苇席,家具只有矮几,并无桌椅的踪影,而倚墙一侧的矮几上竟然堆满了一捆一捆的竹简!
“叶子,云起……”盛怀宣压低声音,用眼神暗示他们看矮几上的竹简。
“至少汉朝。”沈云起非常直接。
盛怀宣:“穿大发了……”
他们在一旁私语时,年轻男子又唤进来几名家仆模样的人,几人分别走到他们面前,带三人落座。
可能因为叶乔拉是女人,落座时她被安排到盛怀宣和沈云起之后,坐到末席。和他们相对而坐的是黄衣的中年人,年轻男子果然坐在上首家主的位置上。
叶乔拉倒无所谓此安排,她心里只是急切的想搞清楚他们现在究竟身处何方。
落座完,家仆在他们每人面前奉上一碗不知是什么的浆水,三人彼此看了看,想起村子里的卫生状况,都不敢动,也万幸主人没有劝。
之后又是一段听不懂的繁文缛节样的寒暄,亏得盛怀宣愿意手舞足蹈的和对方交流,就算互相不知所谓对牛弹琴,面子上反正是一派祥和,宾主同乐。
就这么来回鸡同鸭讲的折腾有小一刻钟,年轻男子终于吩咐他的仆人抬上来一个一米见方的木盘,叶乔拉瞧见木盘上铺有薄薄的一层细砂,还有一根细细的木棍,立即知晓了年轻男子的用意。
家仆将木盘置于坐席中央的矮几上,年轻男子见他们布置好后,站起身,走到木盘前坐下,又做了手势,请三人围坐到木盘左右。
待三人坐好,年轻男子面含微笑,拿起木盘上的小棍,略略思索,在沙盘上工工整整,写下一行字:“客从蜀地来”。
叶乔拉小时候被她爸逼着练过毛笔字,虽然学的差不多都还老师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年轻男子所写的字是小篆,句子没有标点符号,却明显是疑问句。
她没有回答年轻男子的提问,而是伸手要过年轻男子手中的小棍,在沙盘上重复写下之前对黄衣男人的问题:“此何处,汝何人”,写完将木棍递还对方。
她不会写篆书,只会写近似隶书的繁体,心里还在忐忑,不知对方看不看的懂,会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出乎意料之外,年轻男子看完她写的,抹平沙盘,不假思索的在沙盘又写下两行字,这次竟然也换了类似隶书的文字:“此乃长安西南五十里,南山脚下,郭峪。在下里正郭文。”
小篆,隶书,竹简,长安西南,这到底是哪个时代?叶乔拉心里又惊又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