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李英儿放弃了练功,她已经不知道变得更美有什么意义了。该干嘛干嘛,洗了衣服搞卫生,搞了卫生除菜草,除了草来补衣服,炒菜烧饭劈柴洗碗,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忙,实在有空了,就坐在那座院子门口看看天空,等等那个回不来的人。反正就是不练功!练什么?她的心一直在痛,越安静越痛,闭上眼更痛,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痛,她也没说过,除了日渐消瘦,旁人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能要到天上找天哥哥了。
只用了两个月,瘦得皮包骨,脸颊没肉,眼眶凹陷,四肢如那干柴,肤色无光,头发发黄,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看得一家子心寒。她爹说带她去镇上看看医生,她说不用,没事的,总是说,“过几天就好了。”
这天,她特别想穿那套新衣服。是那叔叔婶婶来的时候给她带的礼物,先不谈什么喜欢不喜欢,那套衣服是真的很漂亮。
这天,家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她隐藏得太好了。
她正在晾衣服,突然心间大痛,头脑一阵眩晕,差点就摔倒。她双手挡住膝盖,坚决没有倒下,调动起体内那点残余的真气,让自己走入自己的房间内。找到那套婶婶送的衣服,颤抖着手脚,慢慢换上,她想打扮得漂亮些去见天哥哥,只是已经没有力气去照镜子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乱了没有。只能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握着徐天送给她的金吊坠,闭上了眼睛。
小嘴微张,那个名字还没来得及念出口,一切就结束了,世上或不再有她……
老松山上的马淅淅大惊,自言自语念了一句,“李英儿?怎么可能。”随即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眼睛一眨,回到巍峨府,再眼睛一闭,神魂就去到了大山里李英儿的房间。
英儿的魂魄离开身体,在房间内徘徊,看见马淅淅后,轻轻说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马淅淅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探一下躺在床上英儿的尸体,心脉已经完全碎烂,其它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损。她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英儿说道:“我也不知道,自从知道徐天哥哥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心就一直痛,一天比一天痛。”
“你怎么知道徐天已经回不来了?”
“他爹娘来过了,说徐天根本没有去到长安,那么久了,他肯定在路上发生意外了,他右脚有伤。”
马淅淅抱了一下英儿,说道:“真是傻姑娘,要是徐天回来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他还会回来吗?”
“对不起啊英儿,我之前没告诉你,徐天也是我徒弟。但是师傅不小心把他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好吗?”
“师傅也不知道,但他还是有希望回来的,所以你要坚强点,你就不怕他回来了看不到你,也会像你现在这样?无疾而终。”
“师傅,那怎么办,我,我已经死了吗?”
“如果师傅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好好活下去吗?哪怕等上一百年,也要等到徐天,可以吗?”
“要等那么久吗?”
“对于修仙者来说,一百年不算太久。你的天哥哥天赋很好,至少也得有千岁的生命。我问过徐天,问如果英儿只有百岁的生命,而他自己却能活千岁,他会如何待你。他说,他愿意陪你过完这一百年,再等你下一辈子的一百年,如此无休止,生生世世保护你。你感动吗?反正我感动了,所以我来教你修炼,希望你能多活一百年是一百年。如果他知道你现在就死了,你想他会有多难过?”
“师傅,英儿知错了,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哪怕等不到天哥哥的今生,我也要等到他来世。”
“嗯。”
此时英儿娘亲进来,见英儿睡相如此难看——双脚悬在床沿,布鞋也不脱,头微微侧到一边,嘴张着,一手紧紧抓着被褥在一侧,一手紧紧握着吊坠在胸前,衣服穿得歪歪斜斜……
帮英儿脱去鞋子,摆正身体,轻轻把脚抬上床,可是英儿那双脚还是那样弯曲着不愿意伸直。英儿娘亲觉得有些不对劲,摸了一下英儿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种恐惧涌上心头,她终于发现,英儿已经没有了呼吸。
“英儿,英儿!英儿……”大叫了几声,跑到屋外,又跑回来,又跑到院子外,又跑了回房内,这一扯那一扯,帮英儿整理衣服,又拿来梳子帮英儿梳理头发,让长得漂亮又乖巧的英儿睡得好看一点。她颤抖的手划过英儿脸庞,好冰冷。终于腿一软,跪倒在床边,趴着床沿,眼泪终于哗哗流淌,握着英儿的手哇哇大哭……“娘对不起你啊……”
马淅淅说道:“看到没?你解脱了痛苦,却是把痛苦转嫁到家人身上,让家人替你受罪,你忍心吗?”
英儿哭着说道:“师傅,英儿知道错了。”
马淅淅一道真气射入英儿尸体的胸膛,几息过后,英儿的身体恢复生机,“回去吧!”马淅淅点了一下英儿灵魂的额头,英儿灵魂归位。
“娘!”醒来后的英儿沙哑地叫了一声。
……
远方的徐天心头再次莫名一痛,这次感觉有些强烈,他当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下了床去烤火,师姐正在一边面壁练功。他师姐近几天很奇怪,修炼特别勤快,话也少了,有时候可以一天不说话,吃了就练功,累了就睡觉。徐天才觉得,正经起来的师姐不好玩了,他还是想师姐多说些话儿。
“师姐,吃肉了。”徐天烤好了两块肉,便叫苏桑过来一起吃。
苏桑的飞剑“唆”一下飞过来,悬停在徐天旁边,徐天识趣地把肉刺入飞剑,飞剑返回。苏桑接下烤肉,一边吃一边假装吃着修炼。徐天也不知道苏桑是哪根筋搭错了,听英儿说过,女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闷闷不乐的那么几天,可能苏桑的这些天就是那几天吧,不过这几天几得也太长了些。
徐天又做好了一件皮衣,这件是给自己穿的。他穿着皮衣走出洞外,站在茫茫雪海中,吹着半急不缓的寒风,看那天上一轮银璨璨的大月亮。
好像停雪了。
又过了好些天,老人又送来一头野兽,砸在洞口外。
徐天走出洞外,对着天空上那只大鸟和老人施了个抱拳礼。也没说什么话,就只是看着野兽在雪地里挣扎,怎么都站不稳的样子。徐天扯了扯嘴角,不喜不悲,等野兽挣扎到徐天面前,张着大口要和徐天一拼死活,徐天不慌不张一掌对着野兽的额头拍下,野兽立即毙命。
徐天对大鸟背上的老人问道:“老前辈,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回家?”
老人反问:“那么喜欢看太阳看月亮,你自己没算出来?”
“前辈相告,我走得更踏实些。”
“日出为东,日落为西,往正南方向,别走偏了,走偏太远的话有可能找不到灯塔,不要让老夫我有借口去救你。”
“谢过前辈,前辈在登天洲有没有未了之事我可以代劳的?我当尽力。”
“想报答老夫?”
徐天笑而不语。
“离开那边几百年,还有什么好惦记的呢?没有没有。”
“要离开了吗?”苏桑站在山洞口,对徐天的后背问。
徐天转身,回苏桑道:“嗯,飞船已经做好了,就不要逗留了,实在回不去,就早点断了那念想,跟随前辈去往更远的地方。”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早死早超生。哈哈!好啊,要是能成功回家,记得有空来看看我这老妖怪。”老人说完侧躺在大鸟背上,大鸟飞去,翅膀一抖,就已经平步青云。
徐天一拍脑门:“哎呀,又忘记问那老前辈名字了,回到家时师娘问起,我该说是谁害的我们呀。”
苏桑回洞内烤火,徐天留在洞外劏野兽。今天得把所有的肉都烤好,以带在路上吃。
月亮沉下,太阳升起,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徐天爬上骨床在床头盘腿坐下,闭上眼,神魂渗入骨床,在床上的一处阵脚输入真气,启动法阵。骨床顿时发出一阵轻微的轰鸣声响,接着是许多骨石粉末散落地下,骨床变了一个模样,更精瘦。
徐天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身前,一个拳头大小的的方块从骨床脱离,慢慢升起,悬浮在三尺高处。
“师姐,把东西拿上来。”徐天跳下骨床,去提两桶水,放到骨床一角。
苏桑还在怀疑,这个骨床真的能飞起来吗?扯着几串烤肉放到骨床上,说道:“徐天,要是一会它飞不起来,我可不帮你收拾东西啊。”
徐天说道:“它要是飞不起来,我背也得背着师姐你回到家。这点小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徐天和苏桑坐在床头处,烤肉,果干,水,用草绳固定在床尾。徐天指了指那块悬浮的方块说:“握住这个方块,推动它,就能控制骨床飞行,看着,我先试,我累了之后你再来。”
徐天把手托在那方块下方,把方块向上提起,方块还没见怎么动,骨床底下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颤动起来,又像是床底下刮来一阵强风,激荡起床底的灰尘,同时也把骨床给吹了起来。徐天再把方块向前方推,骨床跟着向前移动。
苏桑有一种坐在秋千上的感觉,有些摇曳。
一时间,洞内轰轰声响,尘土飞扬。骨床飞出洞口,慢慢升高,越来越高……
苏又趴在床边,探出脑袋向下面看去。下方的小岛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可能一眼看出全貌,这是她每一次达到这样的高度,看得她心惊肉跳。可徐天还要继续升高。
“徐天,会不会摔死人。”
“就算你自己跳下去,那个老前辈也不可能让你摔死。我们虽然没看见他,但他肯定是一直在看着我们。”
“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不看着我们,他还有什么事情能做?”
当升到了一定高度,那小岛看起来只有碗口大小,岛上概貌看不清澈了。苏桑反而就没那么害怕,伸手抓住一片正在飘落的雪花,“徐天,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天说道:“这片妖兽头骨藏着巨大的能量,我只是给骨头雕刻上类似人体的经脉,只要我们传入真气做为牵引,骨头里的灵气就会跟随着运转,让骨头像那能御空飞行的半仙境修士,载着我们回家。”
“听不懂。”
“想听懂?师姐你得学习很长一段时间。”
“那你怎么就懂?”
“因为我读过很多书,比师姐你更会想事情。一通百通,什么事情都能寻出个理来,师姐你是不能跟我比的,不是师姐你就不聪明了,也不是我小看师姐了,而是个人心性使然,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不同。”
“那老前辈说你很快就会超越我们师兄师姐,我开始不太信,我现在不得不信。”
“老前辈找你谈过话?他还说了些什么?”
“你能猜出来吗?这么会算。”
“他大概是贬低你一通后,想让你留下来。”
“徐天!你不能这样。你以后在我面前必须得装傻,不然不跟你玩。”
“好的。”
“你是怎么猜得那么准?”
“额!其实我这人就是运气好了些。”
苏桑在徐天后背重重拍了一下,说道:“哈哈,演得真像。”
苏桑也不是傻姑娘,不然也不可能被离难收为弟子。她认真一想便知,老人的一身本事想有后传人,本来看中的是徐天,而徐天既然有办法回家,就不可能留下来,而老人又答应过不阻止徐天回家,后来就只能忽悠她这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