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虽说不累,一停下来就困了,苏桑跟徐天说了几句话,就靠着一棵树干睡着了。
徐天盘腿而坐,进入他的意境,坐在那张椅子,闭上了眼睛,运行功法吸收灵气。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果然又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坐在大山里那座木房院门口,看着夕阳。嘴里刚念了两句:“英儿别过来英儿别过来,等一会再过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天哥哥,吃饭啦。”徐天苦笑一下,看着此方天地快速崩塌,变成什么都没有,再睁眼时已经回到意境中,坐在那张椅子上微笑,忽然看见远处一个披头散发、胡子长及腹部的男人,像一个野人披着兽皮,悬停在他的意境中。是谁又进入了他的意境?
“你是谁?”徐天问。
“我是此方神灵。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
“哪个宗门的人。”
“春山宗。”
“春山宗,春山宗。”黑衣男人念了两下,才“哦”了一声,又问:“你师傅是谁?”
“你去过我们那边吗?”
“去过。”
“那你知道郭天吗,现在叫天涯,就是我师傅。”
“没听过,不知道,他多大了?”
“三百多岁了。”
“哦,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一拂袖,然后天地变色……
徐天觉得不妙,想要抽离意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火堆边的徐天还在打坐修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灵魂已经被人绑架,小白在旁边睡觉。
苏桑睡醒,自然地叫了声:“小天师弟。”徐天没醒,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应。心想这人怎么练功那么入神,要是来了怪兽怎么办?她拿根树枝戳了一下徐天肩头,哪知徐天竟然软绵绵地侧倒下去,像个死人一样。探了一下呼吸和心跳,还是活的,可是怎么都摇不醒。随即大喊:“老师,不好啦,老师,徐天晕倒了。”
“是不是吃这怪兽的肉中毒了?大家都吃了怎么没事?”苏桑自言自语问。
马淅淅很快出现在了火堆旁边,她先探了一下徐天的脉搏,说道:“不是中毒,他神游去了。”
“神游?”苏桑还不知道什么是神游。
马淅淅以为徐天是在意境中太入迷了,忘了回来。手掌抵住徐天脑门,却是探测不到徐天灵魂的存在,那么想要进入徐天的灵魂空间就没门了。徐天的灵魂去了哪里?出窍了?不可能啊!照他现在的功力,根本就不可能独自灵魂出窍,灵魂出窍都是半仙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很明显,徐天不是半仙境。
从没见过没有灵魂的活人,更没遇上过这种情况,马淅淅一下子头疼了,要是徐天出了什么事,回去该如何向天涯师兄交待?一直在探测徐天的灵魂,一直都没有发现。
马淅淅灵魂出窍,极速游走了附近百里的地域,想要找回徐天迷路的灵魂。
大伙们与大怪兽玩得很尽兴,总算有一头大怪兽被他样折磨得倒下了,众人欢呼声声。
小白一会儿听听徐天的心跳,一会儿闻闻徐天的气息,生怕他的徐天大哥突然就挂了。
徐天的身体晕倒在火堆旁,而灵魂却已经被劫持到了几十万里外的一座山上。他想要醒过来,让灵魂归位,怎么也找不到与体魄之间的点点联系,好像灵魂已经成了独立的存在,与那具身体没有关系。
“你是谁,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徐天问披兽皮的老人。
“来陪陪我这糟老头,住一段时间。”
“那我呢?是不是死了?”
“只是睡着了,叫不醒,跟死没什么两样,但又很有区别。”
长须男人带着徐天走进一处宫殿,算宫殿吧,比徐天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建筑都大,只是比较素面,装饰不华丽,墙体没有看见任何堆砌的痕迹,像是由整座的石山开凿而成。
老男人身形挺拔健壮,徐天走在他身后,感受到了比天涯师傅还要强大的存在。
进了殿内,殿门关上,几个天窗透进来的光芒依然把大殿照得明亮。老人说道:“我曾经也是登天洲的修士。”长须男人边走边说,“如今登天洲上是何年何月?”
徐天并不知道登天洲上有属于登天洲的历法,就说:“如今是大唐天祐元年。”
“大唐?登天洲什么时候改年号?”
“登天洲也有纪年历法吗?”
“你不知道?”
徐天摇头说:“我刚到登天洲两个月,也没问过别人。”
“你是中土人士?”
徐天点头。
“大唐?是国号?”
“是的,前辈不知道大唐?”
老人一摇头说道:“我是汉朝永初年间来到这里,大概有几百年了吧!”
徐天算了一下说:“刘邦建立汉朝时至今已经有一千一百年,老前辈可以算算。”
老人思忖一会后,举头望天窗,说道:“我到这边来已经八百多年了?那我岂不是千三百岁的老怪物了?哈哈,谁说千岁不成仙,必定下黄泉?”他顿了顿,眼珠咕噜转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念了句:“莫非……哈哈哈哈……”他竟然自己笑了起来。
徐天打断老人的感慨,问:“老前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想教你一些功法,你要学吗?是我这几百年来的感悟心得。”
“老前辈,我已经有师傅传道了。”
“无所谓。”
“那前辈先让我回去跟我师娘商量一下,至少得告知一声吧。不然……那边那个我,不死不活的,他们肯定担心。”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前辈……我可以不学吗?”
“哈哈……随便你。”
徐天说道:“谢谢前辈,劳烦前辈送我回去吧,我自己醒不过来。”
“不送。”老人说道。
“那……那可是前辈你带我来的,不应该送我走吗?”
“不送咋滴?”
徐天瞠目结舌,然后又心急如焚,想哭了。怎么修仙者都这么不讲理,难道真是能用拳脚解决的事就不需要嘴皮子了吗?“老前辈,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我回去?”
老人笑说:“这座殿堂是我布置的一个法阵,法阵已经困住了你的灵魂,你要是能破开法阵走出去,就有可能醒过来。”
“前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都不认识你。”
“缘份让我认识你,我看上你了,哈哈哈哈……”老人说完,笑声未断,人已经消失。
徐天抱膝欲哭不哭,心情沮丧,等情绪稳定后,他才站起来,观看殿内墙面上刻画的符文。越看越认真,都快忘记自己是被人掳来的。
苏桑听马淅淅吩咐,在徐天身边一直叫唤着:“小天师弟,醒醒,徐天,醒醒……”还轻轻拍打徐天的脸庞,一会又捏手捏脚,徐天完全没知觉。
在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飞来一只大鸟,起初只是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大,等大伙们看清时,都被吓住了。这只大鸟之大闻所未闻,双翼张开竟有五十多丈宽,扇着翅膀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停下来,落地时引起骤风一阵,吹得树木都倾斜欲倒。大伙们更是被气浪扑得翻腾几下,有的被推出十几丈,有的直接掉地面上去了。
地面那些被惹得怒火中烧的大怪兽见到了大鸟,已经忘记了生气,纷纷逃跑。
大鸟张开嘴巴“喳……”一声大叫,声音响彻云霄,那如碗口大的、尖尖的眼睛放出寒茫,注视着眼前这些飞来飞去的小东西,突然脖子一伸,就向刘乙啄去。
少年们纷纷逃开,刘乙舍了飞兽跳下,被介羽接住。
大鸟一口就把刘乙的飞兽吞了下去。
面对如此大的怪物,众人束手无策,只有逃的份。马淅淅出现在大鸟前面,说道:“大家躲到林子里。”
苏桑听见了鸟叫声,站起看去。
大鸟与马淅淅对峙了一会,向马淅淅啄去。马淅淅一闪,就闪到别处,然后拿出她的随身宝剑——青鱼剑,向大鸟砍去。一道青色剑气由青鱼剑发出,冲向大鸟的头部,大鸟眨眨眼,以强悍的体躯扛下了马淅淅这一剑。马淅淅增加力量,一剑又一剑砍向大鸟,而大鸟依旧不损毫毛,一双眼睛只盯着在地面逃跑的人们,对马淅淅的挑衅不理不睬。
大鸟观察了一会,终于发现了它的猎物,向前奔跑几步,翅膀一抖就飞了起来,以双爪在地上一爪。大鸟一爪抓一人,抓住徐天和苏桑,飞上天空去。
小白感觉只是一阵狂风吹过,然后徐天就不见了。连那个废尽心思想要与他混熟的,长得挺漂亮的苏桑小姐姐也被一同抓去。小白撒腿狂奔,追徐天而去。
马淅淅流星一般飞到大鸟爪下,看见苏桑挣扎着身体,哭丧着叫:“老师救我老师救我……”马淅淅挥起青鱼剑,向鸟爪子砍下,哐一声,剑刃所触荡起一阵灵气涟漪,把青鱼剑弹开。一连砍了几剑都是这样,没有伤到鸟爪分毫。对苏桑说道:“别怕,老师一定会救你的。”苏桑哭着点头。
马淅淅飞到大鸟背上,以青鱼剑刺下,然青鱼剑也未能刺入半寸,大鸟的羽毛已经不能用硬如铁石来形容,青鱼宝剑砍在上面,连火花都没有,只有一阵阵灵气涟漪荡起。明显大鸟是一只强大的妖兽,连羽毛都炼化得如此坚韧。
为什么几千年来没有人说过异界有那么强大的妖兽?前面来过的那么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马淅淅发了疯似的的在大鸟背部同一个地方使劲砍,砍了不知道多少刀,终于轰一下,被她砍掉半根羽毛,可下面还有好几层羽毛,层层叠叠保护着大鸟肉身。
马淅淅飞到大鸟眼睛旁边,一只绿幽幽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倒映着马淅淅的影子。对着大鸟眼睛一剑刺去,大鸟突然加速,就跟马淅淅拉开了距离。马淅淅也加速追上,大鸟又加速,一来一去,大鸟像一颗大流星,马淅淅像一颗小流星,划过天空,穿过片片云朵,只留下一道虚影。
这突然间的加速让苏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与徐天一样变成了个半死的人。
马淅淅追着大鸟,飞过了千千山、万万水,飞出了广袤的大陆,飞入了无垠海域。
苏莱蹲在地上哭泣,米花在一边无声安慰。众师兄弟也不知道说什么,什么该说的都说了,苏莱就是哭个不停,还自己打自己的脸,说不应该抢了妹妹的飞兽。
滂沱大海一望无际,浪滔呼啸,海上偶尔还会窜出几头大怪兽,一跃而起又坠回海里,每一头都是庞然大物。
马淅淅放弃了,她的真气快要耗尽了,再追,可能会掉海里淹死,仗剑站在海域上空,望向大鸟消失的那边天空,悲伤与自责犹然而生。良久后,收起青鱼剑,瞬间就回到了弟子们身边。跟苏莱说了声对不起,弟子们知道营救失败,心里都默然伤感,好好的两个人,就那么没了。
直来直去的大鸟,像是路过,却带走了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