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一笑道:“那有何难?”说着转过身看向子球,羊皮书就在子球桌案上放着,抬起左手对那羊皮书隔空一抓。
子球冷哼一声,坐得笔直,眼睁睁看那魏老,心念道书本就在这,你臭老头有本事过来抢啊?看谁快!可等他眼角余光发现书本竟然在动,方知不妙,提起劲头,如那饿狗扑屎,噗啦一把双手扑向羊皮书,只可惜为时已晚,桌案上哪还有什么风雷剑经?扑了个空,尽显丑态。
那羊皮书直乎乎刹那间就飞到魏老手上。子球惊讶着喃喃道:“隔空取物?那是传说中的上上上乘的武功!”
不只是子球,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包括长生门的人,他们虽知掌门武艺超凡,一身真气炉火纯青,可没想到那传说中的上乘武学隔空取物真的存在,还被掌门给学到了。震惊之余不缺兴奋,哪天得向掌门请教这门绝学,学到手后行走江湖,不打死人也能吓死人。
魏老算是出尽风头,得意洋洋炫耀了一手,可是刚拿到书本,感应到身后有一股气劲流转,卢成仁那货竟然偷袭!魏老一身真气已经自然而然蓄势而发,但还是晚了一步,尽管他已经很快很快,最快的那种,回过身时,徐天后背已经硬生生挨了卢成仁一掌。
一个宗师级别的一流高手一掌,同级别的高手在无防备的情况下都会死一大半,何况是这刚刚踏入江湖小犊子?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卢成仁一招得手,就要向后退开,以躲避魏老攻击。魏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身法之快他卢成仁见所未见,击打徐天的手掌还没完全收回来,魏老已经掠过徐天,手掌重重打在他胸口。
卢成仁被击得倒飞出去,背心撞破殿门,倒在殿门外两丈之外,口溢鲜血,晕厥过去。
魏老出掌的同时一手搂住徐天,徐天被卢成仁击打之时本就向着魏老前扑,魏老也就顺势抱住了。
少年死则死矣,不能让他死得脸朝下。
魏老轻轻把徐天放下躺在大殿石地板上,把一下项脉,徐天心脉被震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一条大黑狗跑了进来,呜咽着在徐天尸体边打转,面对着徐天耳朵大吠两声,要唤醒主人的样子。
殿内已经打成了一团,玉秀山门人长剑已然出鞘,耍得殿内剑光弥漫。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敢有半点剑道剑气击向魏老。
长生门人拳法也不差,躲过剑道后反击一拳把敌方逼退两步。长生门六人打玉秀山四人,之前坐于魏老左右的长生门长老依然坐着没动,不知是保持神秘还是不屑与晚辈一起打闹,大概是见过掌门的神通,怕出手不够威风,丢了自己老脸。
玉秀山这边也有一人没动,就是那留着三寸山羊胡子的灰袍汉,他双掌贴在双膝上,闭着眼,装得更神秘,场内的打打闹闹好像跟他没半点关系,看也赖得看的那种关系。等到装神秘装得差不多了,是该出手的时候了,他左手摸在桌案上的配剑上,拿起,眼睛也没睁开,右手就搭在剑柄上,装模作样慢慢握紧,然后“锵”拔出长剑,有多快拔多快,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一把宝剑似的,让殿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出鞘声。
他把剑举过头顶,剑声还在锵锵颤鸣。正在群殴中的秀山门人听闻剑与鞘声,心中会意,商量好似的一起退到一边。
灰袍山羊胡子突然睁开眼睛,左掌一拍身前桌案,竟然借势高高跃起,跳到了纠缠的两拨人中间,双膝一屈,身体一绷,学那魏老炸出一阵罡风,长生门人不禁后退几步。
山羊胡子趁着长生门人后退的时刻,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向上,扎出一个奇怪马步,双眼微眯。只在那一息之间,来自他身上的气势暴涨,也不见他如何挪步,便化作一道残影,残影随同剑光直冲向长生门门人。
魏凌云后退的步子还没停下,已然来不及躲开,只觉右臂与右边肋间一凉,山羊胡子的长剑悄然已经过去,只在眨眼之间。
难道这就是玉秀山的风雷剑法?他还浑然不觉,他的右臂已经脱离了身体,至此之后他就只能被称独臂大侠。
魏凌云的手臂平安没落地,剑影又挥向一个长生门人。只是魏老哪能让山羊胡子再次得逞?在那弟子认为自己死定时,一个身影在他身前挡下那道剑光,正是魏老,他一手已经掐住山羊胡子的脖颈,怒目而视。
山羊胡子一股剑意消散于空气中,再也提不出一口劲,动弹不得。魏老轻轻一推,山羊胡子倒飞出去,给玉秀山同门接住。咳嗽两声,有气无力说道:“魏老前辈真乃神人也!”
魏老缓慢且凌利的声音说道:“要打架,到外面,宽敞。”说完带头走向殿外。
长生殿外也有两方势力相对。今早,长生门的小辈子弟被告知无须且不得在长生殿附近学习,所以殿前的广场上也没多少子弟,刚好与玉秀山来的人差不多,一对一应该够,只是他们没有动手打架,只用眼睛比拼谁的火气大,之余还得瞅瞅大殿里的情况,那里面才真热闹。见到长生门长门走出门口,双方都自觉地给前辈让开道来。
魏老出了殿门口走下廊道台阶,看着空荡荡的青石板广场,用浑厚的嗓音说道:“下来吧。”
魏老嗓音刚落,从大殿瓦顶上飘下一个白衣身影,轻轻落在广场上,背对着众人。玉秀山所有门人见着此人,纷纷抱拳对那白衣躬身行礼。白衣人回转身,原来也是个老头,胡子有六寸了,黑色,看起来也没有长生门掌门的调子高。
白衣老头挤出一个笑脸,道:“魏治,三十年不见,咋还没死呢?”
魏老看着白衣老头说道:“还没在你坟头上拉坨屎,我哪敢死?”
白衣老头笑脸依然,道:“三十年不也出门,原来你除了修练王八功,还练了骂爹神功啊!老实说,这些年你到底骂了我多少回。”
魏治呵呵一笑,一掳白胡子,说道:“我骂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抽点空出来想念你母亲。”
白衣老头骤然收敛笑脸,哼了哼。正当看者以为他们就要动手时,白衣老头又说道:“乖孙子想念阿婆是应该的。”
刚才还打生打死的两派人,似乎友好了很多,大家相互看看,彼此明了对方心声:不是来打架的吗?斗嘴皮子?
……
殿内只剩下三人一狗一尸,长生门两位长老为魏凌云疗伤,魏凌云伤得太重,不只右手没了,右肋骨也被削断两根,腋下肋间一道长长的口子,看着就吓人,好在都是江湖中人,死死伤伤的见多了。
一个长老帮魏凌云包扎,另一个双掌抵着魏凌云后背替他运功调整血脉。
小白流着泪,时而舔舔徐天脸庞,呜呜的呻吟声不断。
徐天坐起来,看到小白在旁边伤心的样子,就伸手去摸狗头儿,没摸着。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这是他长那么大来第一次把自己看那么清楚,以前照铜镜哪能看得那么真切?才发现自己长得也挺俊的,那么好一个小郞哥就这么死了,可惜不可惜?很可惜!后悔不后悔?非常后悔。原来这才是真死啊!
他没有看到所谓的鬼差鬼门关,只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徐天回转身,天涯道长正笑着。他走上去,问道:“天涯道长,是无心还是无力?为什么不救我?”
天涯拍拍他肩说道:“不好意思,刚到,别扯没用的了,来,师傅带你走。”
“去哪?”
“人死了还能去哪,到阎王那报到啊。”天涯说着转身轻轻走了两步。
徐天没跟上,站得死死,沉默许久说:“去之前,能让我再见见我的爹娘吗?还有李英儿。”
“见了又怎么样?喝过孟婆汤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徐天回头看一眼躺地上自己的肉身,眼角浸出了泪水,只是一会又被小白给舔去了。魂魄想哭,泪水都没有。
坐在房樑上吊着一条腿晃荡的艺风看着偷偷笑。
殿内殿外的活人都看不到听不到这一幕。
天涯又催促道:“走吧!阴差来了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想让他们把你五花大绑牵着老牛一样你才肯走啊?多配合一点,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
徐天还是没有动,明明非常非常难过,可是一点儿泪感都没有,努力挤眼睛也没挤出点什么,这感觉,真难受。“师傅。”他叫道。
天涯嗯?一声,等徐天说话。
“我不想死。”
“你看看那。”天涯指着躺着的徐天尸体说:“已经死翘翘了,与你想不想没关系了。”
徐天蹲下抱住头,哽咽道:“师傅,你法力通天,你一定能把他救活的是不是?你跟阎王求个情,再给我一次机会。”徐天跪下,给天涯一拜到底,久久不起身,只听闻呜呼哭泣声。
天涯缓缓道:“生前不惜命,死后才悔懊,何苦?”
“师傅,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弟子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也不是不能,就是太麻烦了。让我想想吧!先陪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