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当空,电闪雷鸣。
长生山上长生门。
广场内打拳的长生门弟子纷纷走上长生殿檐下长廊,做好躲雨准备。之前山脚下那几声巨响都被他们当成打雷,只有殿门口站着的三位白发老人看出有些不同。
一个白须及腹的站在间的老人掳了掳胡子,看着山脚下,若有所思,开口道:“言平,你带几个人下去看看。要是插不上手,看看就行了。”
名为言平的一个黑衣青年走出人群,对着老人抱拳应道:“是,掌门。”带着五个同样的黑衣的师弟们,看看天色,打消了准备雨伞的念头,就这样往山脚下走去。
山下的马淅淅把黄之初揍了一顿过瘾,硬生生把人家一身甲胄打成了一堆废铁,还打掉了人家近二十年修为。拽着黄之初的一条腿,拖回道路上。
躺在路边半死不活的黄之初却在咧着嘴啮笑着,好像在得瑟些什么,一副欠揍的样子。
马淅淅哼了一声,走回天涯旁边。
唯义迎了上去,笑嘻嘻道:“师姐,过瘾不过瘾!”
马淅淅双手叉腰,又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黄之初,说道:“没,一口气没出一半呢!回到登天大洲再放开手脚抽那王八蛋,小杂碎竟然从头到尾不还手不防守,任打不吭,真是气死老娘。”
“师姐,那小子笑得那么奸,恐怕我们中他计谋了。”
“管他什么计谋,在老娘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抵不过一个拳头。”
“这里可是凡人界,不宜打架。”
马淅淅瞥了眼天空,闷闷不作声了,只是腮帮鼓鼓的,还在气头上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涯道长收手,徐天缓缓躺回路边,还没醒来。
马淅淅问道:“师兄,这小子怎么样了。”
天涯道长转过身子缓步行走,边说道:“那小子全身筋骨被震碎,晚来一步的话,恐怕是生不如死,不过还好,赶来了,让他睡一觉就没什么大碍了。”
马淅淅柔声说道:“师兄,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天涯道长停下脚步,看了马淅淅一眼,又继续走,说道:“师妹,做事情不要总是以我为标准,做了就做了,不用怀疑自己。等你冷静下来了,如果觉得做错了,那下次做事之前先想好,避免事后恼悔。”
“师兄,我真的学不来你,一点脾气都没有。”
唯义跟上说道:“师姐,一百年后等你看遍人生百态,看透生死别离,看厌恩怨情仇,你的心就会像师兄那样,像一块大石头,雷打不动,再大的事都如清风细雨,无伤大雅。”
马淅淅反驳道:“那跟心如死灰有什么区别?不可能,一百年一千年我也变不了这个脾气。”她说着看着师兄,突然又怪自己没掣住嘴巴,顿时改口道:“改,一定会改变,但也不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
天涯道长转回身来对跟在身后的师弟、妹说道:“谁说我没有脾气,是不是觉得你们大师兄我好好说话所以你们就这么放肆?我不过就是来这边散散心,你们非得跑过来凑和什么什么。”天涯说得很气愤的样子,指了指两人骂道:“是不是你们得罪了黄之初,害得他对一个凡人下狠手。马淅淅,在凡人间打斗,打的还是一个当职巡视仙,还把人打伤成那样,至少三十年禁闭你信不信,你当仙盟阁是虚设的吗?谁也帮不了你。”
马淅淅闻言,低下头,一脸委屈,嘴里细声喃喃:“还不是为了帮你出口气,那可是你徒弟。”
“我的事我自会解决,你就是瞎搀和。还有你唯义,是不是在那蛇背山把黄之初给打了,不然人家怎么会找到这来撒火。”天涯说道眼神犀利看着唯义。
唯义不敢与天涯对视,躲开眼神,说道:“我没打他,只是跟他开了句玩笑话,他也不至于吧,这货咋那么小气。”至于当时说的是不是玩笑话,也只有他唯义自己知道了。
天涯重重呼出一口气,表示他很生气,又转过身,声音轻了点说:“等会人来了,别狡辩什么话,他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顺着点。”
马淅淅和唯义都点点嗯了一声。
天涯继续说:“这件祸事我帮你们扛着。”
马淅淅抢说道:“师兄你又没错,都怪我……”
天涯道:“好啊,那你就给人家关上三十年呗。”
马淅淅眼神在地面上打转,不敢再说话,三十年啊,她不疯才怪。
天涯说道:“你师兄我面子大,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涯说完微微一笑看向南边天空,那边出现了一道闪光。
一道闪电击中山间某棵大树,雨点开始成群结队袭击大地。
天涯走回徐天处,轻轻一挥袖,给徐天做了一个小小的避水罩,徐天周围一丈内如同撑着一把透明的大雨伞,风雨不侵。
天上掉下五个半仙,一人手执长枪,走在前头,三十岁模样,其后跟着四人有二十岁的左右的青年哥们也有四五十岁一脸胡茬的老男人,都像黄之初一样身穿甲胄腰挂长刀,登天洲仙盟阁的职员。
为首那人边走来边说道:“天涯,动静不小啊!”
天涯笑脸仰上去,抱拳道:“艺风执事,惊扰了。”
“何止惊扰,简直要把我吓死啊。”艺风执事轻轻的抱拳,又说道:“还有什么话说吗?”
天涯没有话要说,自觉伸出双拳,并拢在一起。同时看一看马淅淅和唯义二人,示意他们也如此做。二人做是做了,只是做得别扭,心有不甘嘛!再且谁没有个第一次?
从长生殿下来的六个人走到山脚,正在找着事发地点,一步步向前走着。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几人几乎倾倒,纷纷后退了几步。等他们个个站稳脚跟,要与强风对抗的时候,风停了。一个个被雨打湿,想回头,又怕掌门问起时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听到有声响的,至少也得找到一条雷电痕迹吧。挺着步子又往前走,可是刚走几步,又是一阵劲风把他们吹得倒退几步,如此来回好几次,不管他们使出什么法子,始终冲不过去那堵无形的风墙。
言平确定有古怪,那更要看上一眼了,要是看到什么希奇事,可以在山上吹嘘好半年呢。
天涯、马淅淅、唯义三个手腕处都被一条绳子锁住,那是比黄之初之前放出的那一条更高品秩的缚仙绳,黄之初身上的低级缚仙绳是针对刚诞生不久的修为不高的半仙人,而现在锁住天涯的绳子能捆住登天洲大半的中等修为的半仙人。
艺风对身后四人说道:“先带他们回去吧!还有他。”说着指向正在走过来的黄之初,他双手也被缚仙绳给锁着。
其余人都随着一道闪光飞往南天,只剩下天涯和艺风面对面,各自有各自的微笑相对着。大雨滂沱,淋在他们身上,却丝毫没有半点湿漉,依然是大风吹起,头发飘飘,衣袂摇摇。
艺风一挥手,收掉天涯腕上的绳子,来到徐天之前,说道:“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凡人,所以啊!仙盟阁一定不能散呀!”转头看向一如既往微笑的天涯,说:“天涯,你就不能来仙盟阁担个职吗?”
天涯却作他问:“这件事,在你们仙盟能定多大的罪?”
艺风说道:“黄之初至少三十年,马淅淅也得个二十年吧。唯义没闹事,只算越界超时,可有可无的罪名,罚点神仙钱就搞定的事,不然你也不会任由他们在这呆那么久,是吧。”
天涯点了点头说:“马淅淅的那份,我扛了,他们还是孩子。哪受得了二十年寂寞?”
艺风也摇了摇头,笑道:“别人不行,你可以。”说着搂过天涯的肩头,与天涯肩对肩站着,望向远方良久。眼眶下好像被两滴雨点打上,他重重拍了两下天涯肩膀,说道:“天涯,想当年我们也中孩子的时候,也在这片大地上走过无数岁月……你怀念吗?”艺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时候我叫你小天,你叫我小风,还有个小贝,还有个小飞,还有个……”艺风说着有点哽咽,最后一个名字竟然说不出来。
天涯看着徐天,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他也叫小天,他前世叫小皮。”
艺风突然怔住,放开搭在天涯肩上的手,与天涯对视几眼,问:“小皮转世了?”
天涯点点头。
艺风慌慌张张两步走到徐天肩头处,单膝触地,一手撑地一手撑膝,把脖子伸得长长地认真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两泪滑落,似哭似笑。久久才站起,一下就抱住了天涯。
天涯由着他抱一会才说道:“都几百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不别扭?”
艺风一把推开天涯,笑道:“老子高兴。”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酒壶递给天涯,说:“小天,喝一口。”天涯接过酒壶满满喝下一口,艺风抢回酒壶也灌了一口,问:“小皮现在怎么样?是小天,小天,那你就是老天了,哈哈,老天。”
天涯说道:“估计要躺上十天半个月吧。之前他的腿就有伤,想着让他多吃些苦头,就没给他治,哪知会有这么一出,也好。”
艺风又灌了一口洒,说道:“黄之初那稚龟,他算是踩到一大坨臭狗屎了,三十年远远不够啊,翻一倍,马淅淅那丫头,够义气,见义勇为,那二十年就免了。”说着又仰起头灌酒。
天涯一个巴掌拍在艺风后脑,害得艺风差点被酒给呛死,天涯说道:“仙盟阁一定会败在你这种人手里。”
艺风缓过气,说道:“按规矩办按规矩办。今老子高兴,还不让开个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