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也不将这当回事,直到我遇见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才明白了爸爸的苦心。
他叫夜淆寒,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我被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忧郁深深吸引,我发誓要和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但是爸爸不同意,因为爸爸觉得淆寒并不会善待我。
我却不顾这些,我爱淆寒,就要和他在一起。最后,我接受了天神的诅咒,被抽去了一身的巫术,但是我得到了一个自由的身体。能够和他厮守,这些我就都不在乎了。
只是我有些担心爸爸,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我走了,他要怎么办?
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被时光抚平的,所以我走得毫不留恋。在蜀地,我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但是他却变得愈来愈不像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他了。
我迷恋的他,虽然不善言辞,却很善良,但是现在的他,却处处透露着一股阴狠。我被自己的爱蒙蔽了双眼,一直在骗自己相信他,却不想彻底将他推向了地狱。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初不放任他的堕落,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的任性,惩罚我的自私,惩罚我的背叛。遭受此劫,是我咎由自取。
那天晚上淆寒来找我,希望我帮他制作一个可以控制阿娘意念的巫偶。我虽被废去了一身巫术,但是那些巫术的要领其实我还是知道的,只要找到了合适的媒介,巫术还是可以成立的。但是我始终记得爸爸对我说过的话,我不能这么做。虽然阿娘平日里的确为难过我,但是我没有资格决定她的生死,更何况是这种生不如死。
我拒绝了淆寒无理的要求,却不想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日睡下后,我便再没有醒来,等到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了的时候,我已经被捆在这个刑架上了。我知道淆寒怨我,终归是我对不住他,虽然知道我的选择会害死更多的人,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妥协。
以我的身体为媒介,淆寒可以做成这世间无解的巫偶,只是我死后,灵魂再不能入轮回,只能沦为这世间的一个无主游魂,最后消散在红尘中。但是,我不后悔。如果时光倒回,我依旧会选择为他守候……
夜幕如约而至,只是夜孟氏并不知道,这个夜,竟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夜孟氏的头痛又犯了,只是房门一声轻启,夜孟氏原以为是夜惊寒,便没有转过身来,但是却久久没有听见她说话,等她挣扎着翻过身来的时候,一双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是常心言。
夜孟氏紧紧握着常心言扼在她脖子上的手,却为常心言身体的冰冷所惊。夜孟氏漂亮的眸子缓缓上移,当她看见常心言灰色的瞳孔时,心下忽然一凉。
她虽然平日里不待见常心言,但是对于常心言的人品,她却是十分了解的,骄傲如她,即使是恨毒了她,也不屑于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暗杀她。
不用问,她也知道常心言出事了。
咽喉被扼,夜孟氏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她只是狠狠地将指甲嵌入常心言的手中,寄希望于疼痛可以唤醒常心言的良知。
但是令她绝望的是,常心言根本没有反应,反而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更令她惊恐的是,常心言破碎的手臂上,竟然流出了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血!
一阵阴笑由远及近缓缓响起,洞开的大门前闪过了一道人影。那人全身都裹在一条及地的黑袍中,只露出了一双阴翳的眼睛。但是也只需要这一双眼睛就足够孟氏判断来人的身份了。
黑衣人缓缓走近夜孟氏床前,伸出有些暗沉的指尖,缓缓挑起了夜孟氏的下颚,眼底竟涌起了浓浓的不屑。紧接着他狠狠甩开了夜孟氏,转身缓缓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袍。
黑色翻转而过,露出了下面熟悉的面孔。
夜淆寒。
夜孟氏见状没有半点惊讶,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果然还是动手了,只是楚寻竟在此时离开了蜀地,那惊寒是否应付得了?
夜淆寒没有同她说话,只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了一个瓶子。夜孟氏看见了他眼中的阴狠,她知道,这次,她是逃不掉的了。
嘴被狠狠掰开,阴冷的液体滑入腹中,夜孟氏感觉体内像是有千万只蚁在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挣开了常心言的禁锢,趴在床沿,试图通过呕吐逼出体内的毒,但是她越挣扎,体内的噬咬感就越强烈,最后她只得躺在床上,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胸口。
夜淆寒一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此刻才缓缓走向了自己方才脱下的袍,又穿了起来,走出了夜孟氏的房间。常心言始终没有反应,只是跟在夜淆寒身后也离开了,只留下夜孟氏一人在与死神做着无谓的挣扎。
门外,连翘低着头坐在游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夜淆寒走了出来,她眼中却浮起了浓浓的悲伤。夜淆寒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连翘心头像堵着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泪渐渐打湿了夜淆寒的肩头,她却怎么也止不住这股泪意。
夜色愈来愈深了,连翘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却还是趴在夜淆寒的肩头啜泣。她其实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只是贪恋他肩头的温度罢了。
耳畔响起他熟悉的声音,连翘却是浑身一震:“时候到了,我们的计划,要开始了。”
天崇四年,岺朝蜀地靖王府发生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首先是靖王妃夜孟氏和她的儿媳常心言在府中遇害,凶手直指大小姐夜惊寒。再者就是在夜惊寒被定罪的当天一群身份不明的人闯进了祠堂,救走了夜惊寒。最后就是皇帝派来稳定蜀地局势的军队在半路遭遇了埋伏,全军覆没。
……
夜惊寒并不知道夜孟氏房中正在发生的屠戮,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也只当是自己在担心楚寻,就没有太在意。扶风今天白天接到了眼线传回来的密报,说是近期夜淆寒那边可能会有动作了,现在扶风正在调查这些事情。
夜惊寒孤身站在长长的游廊尽头,目光穿过漫漫黑夜,凝望着那个回不去的帝京。
她现在心中有些乱,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是喜欢楚寻的,但是她也放不下夜惹尘。这两个男人的爱恨交织在她的生命中,叫她避无可避。
身后一个侍女轻轻唤醒了她,夜惊寒这才惊觉自己该去照顾夜孟氏了。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离开了游廊,却不知危机已经悄然而至。
夜孟氏屋内一如既往很是安静,但方推开门,夜惊寒就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她心里担心夜孟氏有什么不测,就让那侍女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缓缓摸索着,夜惊寒探到了烛台。但她却没有着急着点亮蜡烛,而是仔细闻了闻血腥味飘来的方向。
身后一阵阴风飘过,夜惊寒一个激灵,身子快速后退,靠在了烛台旁,快速借火点亮了蜡烛。但是下一瞬她手上的光亮便被吹熄了,也就是借着这一瞬的光明,夜惊寒看见了一个黑影。
没有丝毫的犹豫,夜惊寒翻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手却触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