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本来是一段喜庆的日子,但顾林业最近很是忧心,虽然新的一年已经来了半个多月了,他心里总有一些隐忧,也不好说出口。都说新年新气象,开年一定要有好心情、新面貌,才能在新的一年里变得更加幸运,所以,自个儿的烦心事,就只能自个儿闷在心里了。
事情也就是因为过年引起的。今年新年走亲戚,依然是顾林业带着盼盼去他外婆家,毕竟去年秋天的时候,柳英茹的娘家来人了,说是许久没见到女儿了,兴许她从湖南回来了,就应该见个面的。到顾家来的那几天,虽然没见到长顺和女儿,但得到他们的消息,说是打算回来了,还是从广东回来的。不管从哪里回来,快回来了就是好的,都快一两年没见着人了,也比较牵挂。临走时还再三嘱咐,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带上盼盼去外婆家多留几天,这孩子水灵又听话的,讨人喜欢,也让长顺他们一道来,一家人团聚一下。
可是,长顺他们并没有回来,过年的时候依然是这几个老人一起,过得清清淡淡的,若没个盼盼在家里闹腾,他们还真不知道心里有多冷寂。在这件事情上,顾林业的心里都不好受,想一个家庭,年轻一辈的在外面过年,老人在家里过年,这年过得没啥意思。
心情不好归不好,走亲戚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于是,又是他带着盼盼去他外婆家。这一路上,他就盘算着,如果他们问起柳英茹他们的情况,他就如实说了吧,都是结了亲家的两家人,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现在柳英茹已经生了孩子,两个都这么大了,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
这隐瞒着还好,说出来就不得了,顾林业说了实话后,柳家人就炸开了锅。首先,他隐瞒了他们一年多,这就是对他们的糊弄期满、不尊重。其次,他们去广东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现在外面又不是那么安全,联系又不方便,这就很让人担心。就算是不说这些,反正有那么多信件为证,他们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可是,他们违法超生的事,这可不是好事,想他长顺平时看起来老实,居然非法超生后就躲到外面去,如果将来哪一天闯了祸,是不是也要逃避责任?
顾林业经他们一通数落,真是羞愧又恼火,自己没好意思在柳家多留,歇了一夜就带盼盼回圪石梁了,心里自然装一肚子火。柳英茹怀孕了是谁的错吗?往些年那一大家子的兄弟怎么出来的!他们出去避避风头,少摊点官家的事,这也不对?到湖南后,有机会到广东那边去发展,他们怎么就成了不老实的逃犯?
所以年后的十几天,他都没有从这些事情上开解出来,整日忧心接下来柳家人要怎么闹这个事。哎!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使瞒了一年多,也没有把这件事就这样平稳地度过去,做得悄无声息的。现在,还要考虑柳家人会不会到顾家来讨个说法,主要是他们非法超生,这个事让人知道了。
果然,在柳家人回访拜年的时候,就提出了要求:让他们立马回来,把这些事情处理了,主要是孩子上户的问题。其次,该给他们这些人道歉,像他们这样对付亲家的,估计也没第二家了,简直就是看不起人!顾林业也真是好话说尽、赔礼道歉,把柳家人伺候得妥妥帖帖的,请求他们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等长顺亲自给他们个说法。
这事闹成这样,顾林业也很痛心,原本很亲的两家人,如今却搞得像仇人一样,他们是有错在先,但柳家也算是得理不饶人。情急之下,他还是立马给长顺写信,看他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其实,这件事就是他们引起的,也必须要他们自己处理好。于是,在年后几天,顾林业不顾打扰,就找来王启志,按照他的叙述,写了一封信,寄给长顺。
可是,在等回信的日子里,顾林业就显得有些急躁,每天盼着回信,好给柳家人一个答复,不要缺了亲家的意。他们的和气就是长顺他们的和气,若长顺他们在外面知道了这些事,又该作难了。本身现在就处在特殊时期,两家真的闹翻了,不但长顺他们两口子作难,还有可能吃上官司,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天,盼盼也不听话了,不让他出去他偏要出去,鼻涕啥时候都挂在鼻子上,有时候有些咳嗽。有时不注意出去玩雪,不但把棉鞋打湿了,还容易把手冻得通红。老祖母天天给他熬一点姜汤喝,似乎也不怎么管用,感冒也不大感冒,就是不利索。也喜欢在大人跟前哼哼唧唧地犟脾气,要这要那的,都是过年的时候把他的嘴巴惯坏了,尽要吃好吃的。有时顾林业正是烦乱的时候,他又上来缠着,顾林业忍不住就是几巴掌打在屁股上,引得盼盼哇哇大哭半天,找奶奶、找祖母求安慰。
开春以来,天气一直不好,天空时常阴阴沉沉的,地上的雪还没化完,天上又开始飘落了,似乎是去年年底的天晴的日子多,雪就积攒到新年过后才落下来。寒风吹起来,空气更冷了,山里还是那样的冷寂,一点儿没有动土的迹象,人们也习惯窝在家里,反正年初也不怎么忙,大不了就是把过年的气氛拉得长一点。但对于顾林业来说,这天空就像他的脸一样,那么暗沉,那么低迷,又那么凝重。
既然这些事物都还处在未开解的阶段,他们也就是心情低落罢了,平日里的活计安排一样要有序进行。今天安排柴火,明天安排猪食,空下来还要给土豆选种等等。晚上也容易坐下来谈论长顺怎么来处理他们的问题、柳家人的安抚问题等等,更要防范的是,如果事情处理不顺,需要托关系直面他们超生的问题等等。
岁月从未停止它前进的步伐,不管是大到家国变故还是小到家庭里的变动,都在向必然或偶然的结果演变,朝着前进的方向展开,从不回头。而人们也只能在这种变动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去维系更多可能有利于自己的攀援点,合理开解每一次困局与窘境。顾林业也相信,无论这时候多么艰难,总有可以解决的办法,就像这春天一样,虽然还是一片萧条的景象,但温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临;他也相信,去年村里的发展变作和镇上的逐渐繁荣,会让他们的生活更为丰富;他更坚信,长顺能在外面稳定下来,也可以处理好柳家人的问责,让两家像以前一样和气地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