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杨艳觉得童雨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但他一直没有出现。上体育课的时候,杨艳就按照通告上的信息来到童雨所在的班级——高一〈9〉班。读初二那时候,她曾随起风调研队到夕阳谷,他们到过童雨家里,墙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奖状让她印象深刻。鉴于大部分老师都是按照成绩编排座位的,所以杨艳一直站在前排的窗户往里张望。她从前往后一排又一排地扫视着,到了中间第六排她竟还没找到童雨。看到漂亮女生站在窗外,而且还久久往里观望,那些男生便蠢蠢欲动,纷纷往窗外看去。“那女生竟然比杨慧还正点,气质爆表了!”后面那几个问题男生议论纷纷。一些女生也忍不住往外张望,但她们又迅速转头盯着讲台上的梁安坤,而且她们比之前坐得更端正,听得更专心了。梁安坤坐立不安,终于走出了教室,冲着杨艳不耐烦地说:“女同学,请你不要影响我们上课好吗?”杨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离开了高一〈9〉班的教室。与此同时,她脑中反复问自己,“童雨怎么会坐在最后一排!?”上完体育课,杨艳又迅速返回高一〈9〉班,她找到了那个空着座位的同桌。
“同学,请问童雨是跟你一桌吗?”
包皮的脸瞬间红了大半边,一向健谈的他竟然不会说话了,他看着杨艳点了点头。篮球队的几个队员看到那个女生又出现了,而且找的竟然是包皮,他们忍不住哗哗起哄。“童雨请假已经两个星期了。”包皮看到那些男生在起哄,他胆子就大了,他神情得意,说起话来也顺畅多了。杨艳低着头离开,她后悔没有早一点找童雨。等杨艳走远了,包皮冲着那几个男生喊了起来,“你们起哄个屁啊!人家找的是队长。”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月底的周末,学生们纷纷离校返家。杨艳就住在市教育局旁边,但她没有回家,那天晚上就跟她闺蜜白逸云睡在一起。平时十二个人的宿舍,现在只剩下白逸云一人,所以她们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我那两张相片什么时候还?”白逸云跟杨艳开玩笑说。“如果明天童雨不跟我回来,我就帮你跟他要回来!”杨艳一脸认真地看着白逸云说。“他跟你哥打架的事情闹得全校皆知,估计他的压力很大,别把他逼疯了!”白逸云分析道。那时候到夕阳谷搞调研,白逸云就对童雨有好感,她也关注着童雨。“逸云,你知道吗?他坐在高一〈9〉班的最后一排。”杨艳看着白逸云说,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白逸云用手抹去杨艳脸上的眼泪,安慰她说:“童雨,他会回来的!”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天空万里无云,杨艳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冷冷清清的校园,她在去夕阳谷的路上。出发前,杨艳让白逸云把自己飘逸的长发扎成一条条小辫子,还穿上了体育课才穿的蓝色运动服和帆布鞋,她说这样子自行车才会骑得轻快。快到晌午,杨艳终于到了夕阳谷,先前她在中乡镇市场耽误了一些时间,她在菜市场买了一条水库大头鱼,还到药房拿了几盒补品。过了村口的天主教堂,她不由自主地下了车,她一边推着自行车在低洼不平的村道走着,一边看着村道两旁的房屋。杨艳暗暗惊叹,两年多过去了,夕阳谷竟没有一点变化,她甚至看到了教堂窗户上二年前她贴的那张报纸。杨艳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突然何闻天家里那两条恶犬扑在铁栅栏上,冲着她吼了起来,杨艳心惊肉跳地加快了脚步。当年那些地基是石头,墙体是泥砖的土房子依然竖立在村道两旁。“这几年经济发展那么快,怎么这些房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带着这个疑问,杨艳忍不住靠着一户人家的木窗往里张望。她惊讶地发现这户人家已经人去房空,屋顶和墙壁挂满了蜘蛛网,厅里的家具也铺满了灰尘。
“杨艳姐,是你吗?”听到有人喊自己,杨艳吓了一跳,赶紧撤回到自行车旁。“杨艳姐!”那个男孩喊着名字走到她跟前。“二狗!你长大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杨艳终究还是认出了二狗,毕竟他的脑袋和眼睛还是那么大。
“走!带杨艳姐去童雨家里。”杨艳愉快道。
路上,杨艳向二狗了解到,刚才那户人家已在一年前搬离了夕阳谷,后面她又看到了几户这样的人家。二狗说村里人赚了钱就要搬离夕阳谷,没挣到钱的也想搬离夕阳谷,他们认为夕阳谷的风水不好,是一个受到上天诅咒的村庄。二狗看着杨艳天真地说,说他以后赚了钱也要搬离夕阳谷。杨艳看着二狗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她看着二狗苦笑了一下,然后抬头望着左前方那片金色稻田,那延绵不绝的稻田就好像是石狗岭的一张金色落地围裙……“起风调研队眼中(白逸云)的桃花源,怎么会是一个受到上天诅咒的地方呢?怎么会是一个人人都想搬离的村庄呢?而这何尝不是童雨现在的境况呢?……”想着想着,杨艳就跨过了村尾那座石拱桥。
二狗用小拳头边敲铁门边喊:“小燕子,快开门!杨艳姐来啦!”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锈铁门缓缓打开,杨艳跟前的小女孩也扎着大小不一的辫子,她脸色有些发黄,但眼睛却异常水灵。“杨艳姐!”还没等杨艳反应过来,小女孩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她。
“小燕子,你长高了!长漂亮了!”杨艳蹲下来,握着童燕的肩膀,细细看着她说。“小艳姐,怎么你的小辫子扎得那么好看?”童燕一边看着手心的辫子一边问,好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走!姐姐教你!”杨艳愉快地说。
“我不进去了!”二狗难为情地说。接着,他又死死地盯着杨艳手上的自行车,支支吾吾地说:“杨艳姐,我可以借你的自行车吗?”
“不可以!童雨哥哥的自行车就是给你摔坏的!”童燕焦急道,好像自行车是她的。
“没关系的!小心点就可以了。”杨艳摸着童燕的脑袋说,接着又把自行车让给了二狗。二狗接过自行车,咧着嘴巴对童燕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扭着屁股跑开了。“死二狗!臭二狗!”童燕看着自行车上左右摇晃的二狗,气气地说。
在院子里,童钢爷爷和老鬼正在龙眼树下下象棋,棋盘就雕刻在大理石上。“大哥,你就同意童雨转学吧!他不能开一辈子拖拉机啊!”老鬼劝他的结拜大哥说。童钢爷爷眉头紧锁,他深深吸了一口水烟,然后又缓缓吐出来。吐烟后,人的精神往往会得到片刻的放松,但童钢爷爷还是满脸愁容,眉头依然紧锁。童钢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老鬼说:“二弟,这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是在逃避现实,这是一种懦夫表现啊!虽说当年你我不是在一个队伍的,但你也知道在战场上这种行为是要挨枪杆子的!”童钢干咳了几声,右手拍着胸口稍稍舒缓后又说:“二弟,你就放心吧!童雨那孩子意志坚强,他只是觉得待在家里无聊,一时糊涂才有了那想法。如果是他已经想好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住他啊!”
“我同意爷爷的说法!”杨艳泡了一壶茶给他们端上来。“杨艳!!”二老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看来他们对这个女孩的印象非常深刻。
“我是来劝童雨上学的!”杨艳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微笑着说,然后在童钢爷爷的身旁坐了下来。童钢爷爷紧锁多时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脸上的愁容也烟消云散。他看着杨艳笑眯眯地说:“杨艳,你来了,我就放心啦!”
“爷爷,终于看到你笑了!”坐在老鬼身旁的童燕看着爷爷打趣说。
“童雨那孩子自尊心强烈,想事情执念太深!可时间不等人啊!我担心他在家荒废久了,会影响学习啊!”童钢爷爷说出了埋藏心中多时的苦闷。杨艳握着童钢爷爷满是皱纹的双手说:“爷爷,你放心吧!下午我就让童雨跟我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