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妖森林-东北部无人区】
“小佳。”孔却朝着阳光下的那个女孩喊到。
女孩闻声偏过头来,马尾甩动,对着慢慢走过来的孔却笑着:“你来啦。”
“嗯。”孔却点点头。长势疯狂的野草摩擦着孔却暗金色的长袍。
阳光落在小佳的鼻尖,黑色的头发在光线的作用下显得柔润灵动。小佳眯着眼睛对孔却笑,一排亮白的牙齿露出来。孔却甚至能看到被不浓的阴影覆盖的虎牙。
孔却停下脚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小佳。事实上小佳还是蛮可爱的,但孔却很少看到小佳这么可爱的样子。孔却记忆里的小佳和自己一样,身上脏兮兮的,每天为了生存而东躲西藏,脸上是缺乏营养的苍白色。能看见小佳这么漂亮地站在自己面前,孔却真的很高兴。
孔却歪着头,一脸轻松的神色:“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小佳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和姿势,没有说话。
孔却想小佳大概是忘我了,他在小佳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微冷的风掠过,带起树叶的阴翳和小佳脖子上的系带。孔却记得这根丝带,小佳每周都要洗一次,她说这是她母亲为她祈来的平安符,她说因为有这平安符,所以到现在仍然平平安安地活着。小佳说这些的时候,孔却却觉得心里面难受得要死。他本来应该开心的。为什么会是她呢,那个生活在阴暗里,却永远明媚的女孩。
“我找了你好久了。”孔却抛开思绪,用小孩的语气说到。
小佳仍然没有说话,孔却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
孔却开始思索,但头疼得厉害,无法集中精力。风在发丝间游走,像是抓扯着孔却的头发,头皮的神经末梢涌动着电流。
“救救我。”忽然,小佳的声音传来。
小佳依旧笑着,光线却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云朵堆积,气流乱窜,孔却听到了隐约的雷声,想移动,却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团意识。
孔却的情绪开始波动。
当回过神来,重新聚焦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雨水粗暴地落下,打湿了小佳的头发和衣裳,溅起的小水珠勾勒出小佳的轮廓。孔却现在已经看不到小佳的表情了,她的面部被阴影笼罩。
雷声陡然炸响,雷光明亮了小佳的脸,苍白的脸色,空洞的瞳孔,僵硬的微笑。一道污血从小佳的鼻孔里流出来,漫过嘴巴,被脸上的雨水稀释,一滴一滴地没入草中,脖子上出现清晰的掐痕。
“救救我。”小佳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但孔却看得很清楚,她没有开口。
焦急和悲伤在脑中盘旋,孔却能感受到自己的眼泪,混入雨水。
“小佳。”孔却呼喊到。但小佳的眼神依旧空洞,眼睛里也开始漫出血来。
“小佳!”
“小佳!”孔却一次又一次提高声音,想挣扎出去,却发现无处着力。小佳在天地间显得渺小,雨水漫过了她的胸口。
“救救我。”声音从远方再次传来,显得飘渺,但这次已经快要微不可闻了。
孔却被拉得离小佳越来越远,无法发声。
“啊。”孔却在心底声嘶力竭。他彻底堕入疯狂。
视野开始模糊。
~
“不!”
孔却睁开眼,周身的细小的雷丝扩散爆炸,将房内的瓶瓶罐罐全部震碎。
孔却猛地从床上坐起,嘴唇苍白,冷汗从额头流到眼角,趟过凸起的太阳穴。嘴巴张开,不断的急促地呼吸。
孔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长出一口气,眼睛微眯,上下齿相互咬着。
干净均匀地敲门声响起,孔却回了声“请进。”,木木走进来。
木木深紫色的长发及肩,穿着一身黑色连衣长裙,有花状的高领束颈,将木木衬托得冷艳而高贵。戴着一个小巧的木冠,木冠中间镶着一颗宝石,幽蓝色。
木木略微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问到:“你还好吧。”说着走过去将房间的窗户打开。清晨里,稀薄安静的阳光给冷清的屋子带来一点色泽,孔却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
孔却用食指骨敲在额头上,清醒过来,鼻子抽了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味:“还好。”
木木说:“我接到了玲珑和小瓦的传信,他们已经得到北极的官文批准,获得了仕位。烈和阿桨已经前往无根树,算算时间应该也已经开始第二阶任务了。剩下关于‘侵袭’的事我也已经处理好了。”
孔却早习惯木木这种高效省心处理事情的能力。他坐在床沿疲惫地点头,侧身下床,提起衣架上的暗金色长袍披上。
“要去吃点东西吗?”木木想了想。
孔却摆摆手,然后拂过额头,顺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木木微笑着,左半身荡漾在光线里,明媚动人。
【东督-西门区-走马】
河生从床上坐起,半眯着眼睛抵挡穿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河生靠着床头,在心里算着日子:再有几天就是“灵测”了,不免叹了口气。
敲门声响起。
“河生,吃饭了。”河生母亲站在门外喊到。“唉~”河生应了一声,草率地套了两件衣服就跑去了饭厅。
饭桌上,河生母亲一如既往地要唠叨几句:“河生,学院放假了你也不该就这么闲着啊,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能睡出前途啊?”
河生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不要嫌妈说的话不好听,还差几个月你就十八岁了,就是要成家的人了。”河生母亲语气骤变,温润得像四月的春风。
河生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你自己也该想想以后的路了,对于我们寻常百姓家,具脉是可遇不可求的。万一‘灵测’不成功,你拿什么去生活。况且你和张巧儿还有婚约。”河生母亲尽自己最大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像个贤妻良母。
河生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河生母亲显然对河生敷衍的态度的忍耐达到了一个极点,看着河生要吃完了,不咸不淡地说到:“最近一个伙计回家探亲了,你老汉现在忙得不可开交,你吃完就去帮忙。”
“啊!”河生立马放下碗筷,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神情,“为什么啊?临时找一个不就好了。我和黄泉早就约好了。”
河生母亲一听,眉头一皱,挤出几道浅浅的皱纹:“你老汉进货就这么几天,还临时招个伙计,你嫌钱多是吧?”
河生脸皮一抽,像是咬了颗酸葡萄,表情快速变化,严肃立马挤掉龇牙咧嘴,像是在唱戏。河生的嗓音与认真地表情相呼应,声音低沉:“俗话说得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难不成要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我不能失信于人呀,更何况黄泉还是我的好朋友。”
河生母亲本着油盐不进的态度,两道眉毛一叉:“你一天到晚就去烦人家黄泉干什么?啊?你先做好自己的事行不行?一天到晚都想着出去玩......”说着说着便把手伸向了河生的耳朵。
河生把头一歪,立马认怂,连说七个好字然后甩下一句“我去看看。”不待母亲回话就一溜烟地小跑出去。
看着河生的背影,河生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但眼里仍留着杞人忧天的思虑。招呼了老妈子一声,便踱步回房间。
~
米堂后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身体结实的小伙子伸手提出两袋米,手上有扎实的肌肉,衣褂上是厚重的汗臭味。河生老汉的个头虽然还看得过去,但在这些小伙子里面显得像个侏儒。
河生向他父亲挥了挥手:“爸。”
河生老汉闻声看向他的儿子,然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呵呵地笑:“你怎么过来了?。”
河生挠挠头:“我妈让我去来帮帮忙。”
河生老汉摆摆手:“这里没事,爸忙的过来,你回去吧。”
河生:“没事儿,我帮着点点数吧。”
“也行,来吧。”河生老汉往后退一步,给河生留出位置,“那我就进去了,财务那边还有些事情呢”
“好嘞。”河生答应着,开始计数。
河生看着身前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思绪发散,觉着生活的无奈与琐碎。他想象着自己要是有一天处于他们的处境,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多生活。河生以前从未思考过对于自己的道路和未来。父亲的米堂保证了河生的衣食无忧,而河生从小在各种事情上就很优秀,不管是身材样貌还是学习能力亦或者是谈吐修养都远超同龄人,这也是为什么周围的后辈长辈都相信河生具脉。不过对于河生这种没出过远门的人来说,脉离他太远了,显得飘忽。可是似乎在他父母的眼界里他的未来都要靠脉来定夺:如果他不具脉,就老老实实娶妻生子,继承米堂的衣钵;如果他具脉那更好了,他的未来就是简单地四个字飞黄腾达。飞黄腾达概括了河生二分之一可能性的人生。河生突然觉着有点忐忑。
河生看着地上漏有米粒的石板想到,如果飞鸟从上方俯瞰,自己一定显得很渺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