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下的面真的不太好吃……准确说应该是很难吃。”杜姑娘的名字很硬气,也很英气。
巾帼不让须眉,何况英眉呼?
杜姑娘除开是出生在江南之外,也只有那一张精制秀美的脸可以和江南的小桥流水、委婉动人搭上边了。原本杜姑娘的名字可比现在秀气许多——杜音梅。这三个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寄托着为人父母者那一腔的殷切希望,能歌善画的大家闺秀,想来就是英眉姑娘爹妈梦想中的那个贴心小棉袄……可惜长歪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杜姑娘自己很大气地把名字改了,倒确实很有她独特的风范。
这会儿杜英眉已经把面巾摘下来放在桌子上了,木桌虽然旧了些,却也蛮素净的,杜姑娘略有些大气地端着只海碗“嗖嗖”地嗦着面条,粉嫩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红晕,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闪着点光就显得杜姑娘更加可爱了些。
如果说起长相,杜英眉是典型五官小巧精致的江南软妹子,肌肤又十分白皙剔透,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尤其笑起来只能让人想到阴雨天晴之后的阳光,沁人心脾的美好。只是她现在端着碗的样子只能让人联想到东北那嘎达端着海碗蹲在门槛上大口吃饭的大老爷们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没办法,反正都吃惯了,更重要的是……”前辈叹了口气,很认真的样子,“我比较懒。”
杜英眉搁下空碗,撇了撇嘴角,也很认真地叹了口气,看着前辈的眼神里面透露着怜悯的神色:“我一直以为,如果有条件的话,人不该吃两顿猪食的,可你吃了七年,还真是为难你了。”
“可你吃完了。”
“从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浪费粮食可不是种美德……虽然你做的面和浪费也没多大区别,所以饭点时候请到隔壁的那些摊子解决温饱问题。”杜英眉随手倒了一小碗水漱了漱口,然后掏出一件小帕擦拭了一下唇角,重新挂上了面纱。
“现在先言归正传……我是小辈,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到时间碎片里面,您可不一样,从上一次开启之后就没有出去,直到现在。”杜英眉侧着头看人的样子属实挺可爱的,只是眼眸微眯的神态多少带了一丝狡黠,“呐呐,我就挺好奇的,您究竟在等什么?”
前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这些年渐渐攒起来的胡须,突然感觉好像确实过去很多年的样子,于是有就点韶华易逝的淡淡忧伤,这么一想就心情很不美丽,于是很客气地看着杜英眉的双眼:“我等什么啊……那干你屁事?”
“……”所以说世界上最好的理由和原因恐怕也就莫过于“干你屁事”、“和干我屁事”这两句稍显粗俗的话,于是杜英眉发现这话算是没法接了。
前辈挠了挠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不少的白色碎屑纷纷扬扬飘下来……说起来当年这位大哥也是一表人才,不少少女心里面的白马王子,怎么在时间碎片里面呆了七年就这么不修边幅了呢?
杜英眉倒没什么恶心的感觉,只是确实有些被那些纷纷扬扬的皮屑花了眼,扭过头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前辈伸手把桌子上的两幅碗筷一起收了,放在槽里泡着,然后到屋里面翻了一会,走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布包,扔给了杜英眉:“我这边有些东西等你出去了带给上善峰的长镜真人。”他顿了顿,很严肃地多加了一句:“请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如果实在克制不住了可以给自己一巴掌……你路上别开这个包。”
杜英眉也是一张严肃脸,虽然面纱下头的脸看不清楚,可是头点的很认真:“是的前辈,好的前辈。”
呵呵,信你才有鬼了。前辈茂密的胡子下面嘴角扯了一下,绝对是不可能相信女人的鬼话的。遥想当年在宗门里面,那些所谓绝对不会外传的八卦隐秘也不知道都是谁传出去的。
可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开门看了看天,刚刚下了些小雨,空气中泛着蒙蒙的湿意,可是抬头看去,天空终究流下了些微的阳光,使人看着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你该走了。”前辈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一句宝贵的劝告,“这个碎片比较特殊……你们小女生或许有些浪漫的情怀,但是必须克制住自己,千万不要去改变剧情,不然结果恐怕会很糟糕。”
杜英眉神色凛然,心中之前确实多少有些想法,现在完全打消了念头,诚恳地道谢:“我记住了。”
“嗯。”前辈搬了个躺椅坐在还滴着雨水的屋檐下,提着包裹和油纸伞走出院子门口的杜英眉回首看去,总感觉那个躺着的身影透露出孤独和惆怅。于是笑了一下,掩上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我还以为会再久一些。”巷子口撑着伞温柔等人的儒雅俊秀男子轻轻勾了下唇角,“和前辈聊的还开心么?”
青石板街、滴哒着残雨、迎面相对的是一个木兰花香味的丁香花般的女子和一个帅气的男子,而身后的背景是被晚霞晕染开的天色……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个很美好的场景。
那些都是极好的,可杜英眉偏偏不要。
她看了一眼男子,眉眼弯弯的样子,面纱下的脸颊似乎笑的很开心。只见她朱唇轻启,悠悠然飘出这么一句话:“哟,等挺久了的啊……我开不开心干你屁事。”
嗯,看着眼前男子错愕的样子,杜英眉心情好了许多,自顾自地走过了男子的身边,突然真正地轻声笑了出来,有些仓促,有些压抑,可架不住声音就是很好听,就像在雨中漾开了一串花。
唔……别说,骂人这种事情,确实还挺爽的。
院子里,前辈坐在椅子上笑了一下,听到一个师出名门的俏丽少女爆粗口,瞬时笑容里多了几分“毁”人不倦的得意感。
只是笑起来的样子确实不好看:一张胡须鬓发乱糟糟的脸蛋,明明正值壮年,原本明亮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淡,连眼角都出现起了细密的皱纹。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手法精致的木雕,语气温柔平静:“秋水啊,我这次一定会成功的……怎么办才好呢,十三年了,真挺想你的。”
这把躺椅下面绑了一把剑,算来已有七年未曾出鞘,于是落了些灰,但锋芒依旧。从五十多年前就随自己主人的名字,如今提起来也足以让不少人心惊胆战。
剑名春雨。
春雨雷劫,沈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