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冷凉之意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霎时我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看他已走到小路尽头,于是加快脚步,朝排练室走去。胳膊上似乎还有他的余温。我看着手里这瓶绿茶,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激之情。
“后天加油啊!”走进排练室时,看见他把零食摆在我们放书包的桌上,没抬头的来了这么一句。我随声应了。
“过来吃点吧!”我买的挺多的。
“不用了,我喝点水就好。”
我没看他,只是朝他那个方向摆了摆手。走到放箫的地方,站定。手里握着绿茶,排练室的后面是一面很大的老式黑板。上面是用各色粉笔作的梅花图,梅花稀稀的点了几朵,只是那梅树枝干画的实在遒劲,让人觉出作画人之风骨,另外旁边用很飘逸的字体附着“俏也不争春”
初见此画时,我有些诧异,甚至有点惊愕,以前见过的梅花图都是梅花开得极繁茂,以此来象征其傲骨。可如今再见时,只觉其峥嵘之气,有种枯木逢春,苦尽甘来的意味。
那桌子便置在这黑板前,回过神来时,那人,此刻正倚在桌上瞧我。目光幽幽的,脸上是很平淡的微笑,我忽然有些发慌。我总是如此,看物看得入神了便忘了周围的环境。我看了眼手里的绿茶,顺便转移了目光。
少年略靠着桌,小臂搭在桌沿上,微微歪着头,全然不似他国旗下讲话时挺胸抬头,慷慨激昂的样子。只是脸上挂着的仍是这几日以来我见惯了的微笑表情,那也是我初见他时,觉得他温柔的表情。
排练室里灯光昏黄,窗外惨淡的光疏疏漏进来,描摹着他的形容,那惨淡光阴却恰到好处的呈现出无可挑剔的精致来,阴影打得刚刚好,眼睛似乎更加漆黑起来。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有的人一出生便甩我这普通人十万八千里。
虽然心里有紧张之意,但我仍然能表现的非常平静,这是我历来必要伪装的必备技能,我一直都很以此为傲!可是此时看他正从桌上拿了东西朝我一步步走来时,怦怦的心跳告诉我,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伪装。他一点儿没察觉我心里的翻江倒海,只是缓缓过来递给我一个面包,我瞧见包装上面的字,红豆味。我犹犹豫豫的并没打算接,他朝我的手把面包向上抖了一下,我的这没出息的手便像受了召唤般接住了那面包。
他一边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里已经撕开了包装的面包,一边靠在了我身旁这放箫的桌上。没骨头似的。
“吃啊,味道还不错哦!”
他偏过头对我来了一句,我知道我的脸肯定红了,所以并不敢看他,也不抬头,只是默默的撕开了包装。
“感觉练得还行啊!”之后,他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试图和我聊点什么,然而我并没有什么可说,怕他看出我的不善言辞来。当然,我一直不说话好像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最开始像是他的个人表演,自言自语,絮絮叨叨。我心里暗自惊异,脸上却一点颜色未曾变化。他从课程、练箫说到了历史、战争,我怕他看出我的无聊来,一边点头一边一点点的咬面包,偶尔微笑,以显示我确实在听,很认真的在听。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当他提到乔峰时,我心里像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下子亮堂起来。
乔峰啊!初中时,在前桌阿渊的影响下迷上了金庸,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而看的第一部作品恰是《天龙八部》,可以说是我看得最投入的一本书。
我忽地抬起头“你看武侠么?”语气里是满满的激动和期待。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出一丝战栗来。
他看着我,脸上是一个惊愕的表情,眼睛瞪大,嘴巴微张,呆呆的。大概是我突然开口吓到他了。平时,总是看到他微笑着的样子原来他也有这种呆样儿。
“嗯,算不上特别喜欢,看过一点。当时觉得他身上的凛然正气很让我佩服,也让我向往。”说完他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微笑着的模样。语气淡淡的。
我想我大概可以和他聊得来了。我们开始真真正正的聊起来。
“那你应该知道阿朱吧。”我当时觉得阿朱简直仙女下凡。
“当然,当然知道。等有一天报了仇,我就带你去原上放牛放马。”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感动的一塌糊涂,以为故事会是这样美好的发展的,毕竟这两个人实在如天造地设一般,然后越看到后面越虐人。”
“是啊,是啊。最后看到阿朱被刺,乔峰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也难过到不行。”
“世上有那样好的一个女子,那样爱他的乔大哥。”我简直陷入缅怀里去了。
“他们还是很幸运啊!遇见了真正的所爱之人,也拥有过那样美好的共患难,共欢喜的时光!”说完,我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却看到他眼神呆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可以确定是没有好好听我说了。忽然,刚才冲上来的那股热情被浇灭了。
等他的眼睛再次燃起明亮的光泽来时,他看了看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重新的焕发出少年青春的光彩来,和我说起有关武侠小说的东西来。不记得关于这个话题聊了多久。只记得我很兴奋,人就是这样吧,或者说我这种不受人待见的人就是这样吧,就在谈到自己有兴趣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这样的喋喋不休,滔滔不绝。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可以跟他聊这么多。整个过程中他说的话并不多,而我却像上了发条一般,大概喜欢的东西就是拥有这样的改变自己的魔力,正是那种我自己有所输出的感觉,让我感觉到满足和骄傲。长期以来积攒的东西似乎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撕扯出来。
我对他的喜欢好像又增添了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