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宁尘和身后人同时霍的坐起,回头一看,正好背光,只能看到一人的轮廓,还待细看,那人便怒问“怜儿,满脑子就只有那小妮子”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那词句虽怒意盈盈,语气却似嗔似怨,宁尘正为揣度这阿妹身份焦头烂额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档口,屏风旁转出一人一灯。
“啊,是…是潼儿小娘子啊。奴还以为进了小贼呢”月儿一脸惶恐的说,故意把潼儿二字咬得很重,然后佝了佝单薄的身子。
“那还傻站着干嘛,管好你的嘴,上次已经说过了,不用我再说了吧”突如其来的阿妹愤愤言。
宁尘便趁此时机挪了挪身子,这时再看,眼前的人双手抓着薄衾,遮着粉腻半露不露,那真是粉光妍潋。细细的脖颈,凸起的锁骨粉润细腻。侧着脸训着月儿,透过几案上的光瞧那面庞,长长的睫毛,高挑的鼻子,桃色的唇腮。
月儿惶恐的退步而去,转过屏风之际看了一眼宁尘,宁尘在那眼神里看到了愧疚和担忧。想来月儿是来提醒自己这阿妹的身份的,或是见到她进来,便赶忙来解围的。此见月儿不但忠信还挺机敏,看来月儿口中的秘密便是潼儿了,宁尘在那自顾自的想。
潼儿,潼儿,那不是二叔的女儿嘛!这堂妹探望堂哥,也不用大半夜来吧,更不用穿成这样子。宁尘混乱了,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武阳似乎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时潼儿转了过来,挪了挪身子靠近了些,那是一个标准的美人,挽起的发髻上一只银凤簪随意的插着,五官标致,虽没有雨昔那般触目惊心的艳丽,却有着一种特有的飒爽之姿。
宁尘尝试着轻柔的唤一了声“潼儿”,潼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埋怨道“郎君哥哥,你可不知道,当我听说出了事,差点就哭晕过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离我而去了,还以为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呢!我不相信,本想去看看,可娘不让,还把我关在她的房里”
“哦,苦了你了”,宁尘坚信言多必失,看这样子这潼儿和武阳的关系不简单,宁尘想着一阵头大,虽说这在古代并不是什么破天荒的大事,可毕竟是堂兄妹,还是有问题啊,可看这样子,似乎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这样,潼儿瞧着宁尘点点诉说着宁尘从死到生的这一天半她所遭受的血泪史。宁尘只能嗯啊的回复,再加几句谨慎的安慰。
“哥哥,你知道吗,我娘昨天因为你出事的事,都气吐血了,而且还杖杀了好多人。我从来没见过娘亲发那么大的火。所以她不让,我都不敢偷偷去看你”
“那你现在怎么过来的?”
“她不是一直在操办你和大娘的后世…哦,不对,呸呸…就忙嘛,你和大娘醒了,过一两天就可以回府了,她就先回去安排了,我就假装晕倒没随她回去呗!嘻嘻…”
潼儿讲完,就顺势靠了过来,一双美眸迷离着慢慢靠近,宁尘的心噗噗直跳,呼吸也不禁加重起来。和怜儿不同,潼儿的出现太过让人诧异,太不可思议,宁尘已然忘了抵抗,忘了自己是谁,在哪里。
练功,练什么功?这丫头这么火辣,说话怎么还这么含蓄吗?宁尘有点摸不着头脑。
片刻的清明,宁尘问自己,问自己到底是谁?问自己如何逃离这温柔的修罗场。若没有怜儿那一出,或许自己现在就彻底放弃抵抗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思量的,连怜儿那小丫头都不能越雷池,更何况是堂妹。
“这样啊,我腿不方便,而且头也受了伤,今天不合适,改天我的伤好了再陪你练功呗!”
“哦,无妨的,你坐着就好了,我来,我们小心着些就好啦…”,潼儿娇滴滴的说着,终也有了些羞意,稍稍的低了低头。
宁尘越听越肯定自己的预感,想了想并无更好的办法,只能再次搬出老道之说。“潼儿妹妹,你看我这真是受伤了,仙道已经指点过了,要我戒女色,否则气血上涌,就会头痛。我保证,等两天我的伤好了便依你”
“哼…你最近每次都这样,你到底还记不记得答应了我什么?你一直都这么说,每次都有各种理由,你都学成快一个多月了,到底什么时候陪我练嘛……”潼儿越说越委屈,最后竟然快哭出声儿来。
“我…我…我刚刚醒来,你得容我缓缓吧”宁尘瞧见那闪扑扑的大眼睛里有雾气蕴起,立刻握紧了她的小手安慰道。
“郎君哥哥,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总是避着我,而且还奇奇怪怪的。是不是阿娘和你说了什么啊?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为难你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嘛,我一辈子不嫁,陪着你,好不好”
“这个,我……”宁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怕说错了什么,只得支支吾吾。
“怎么了?郎君哥哥是不要潼儿了吗?”
“不不,我…我…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了你。”宁尘支支吾吾道,越说越恳切与动容,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宁尘在为武阳犯下的错弥补,还是是失忆了的武阳在找寻丢失的记忆了。
“不委屈,潼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潼儿深情的说道,宁尘此刻开始佩服武阳了,他是怎么做到让一个如此娇美的小娘子突破枷锁,放弃自我,对他这般死心塌地的。越是这样宁尘越觉得不真实,是眼前人的温柔不真实,是眼前人的情愫不真实,其实是自己不真实。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哥哥变了呢?性情和习惯都变了,好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呢?”宁尘试探的问,眼前是一双澄澈的眸子,宁尘有些于心不忍。
“那你也是我的郎君哥哥啊,不管怎么变,你还是会疼我的吧?”天真的一笑,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宁尘。
宁尘愣神,微笑。不能说,没法说,说了也不会信,宁尘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深深的愧疚努力的扮演着武阳。
是啊,我会疼你的,作为你的哥哥,作为一个不敢看你那双眼睛的人。宁尘在心底诉说着。
“那你先回去吧,恐被人发现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就是最近有很多心事没能放下,等我调整调整。好吗?潼儿妹妹”宁尘尽量使自己更加温柔,平静而坚定的说着。
“好吧,是潼儿太任性了,郎君哥哥有伤,应该好好休息,不能操劳的”
就这样,经过宁尘的一番安抚,终于把潼儿打发回去了,临走时她还不忘警告宁尘不许碰那些婢子丫头,宁尘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当宁尘想提醒一句,来时不要这么突然,吓人一跳,可一回头,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难倒她是变戏法的吗?宁尘讪讪地想。
潼儿走后,宁尘就悲剧了,被她这样一闹再无睡意,看来了解武阳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宁尘苦恼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潼儿的话里似乎二娘知道武阳和潼儿的关系,虽说这是古代,可毕竟是堂兄妹,不是表兄妹,这也是世俗难容的啊,可为什么二娘不阻止呢。
宁尘想,或许就像红楼梦里焦大的那句话“每日家偷狗戏鸡,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这些事情在古代高门世家里见怪不怪吧。可眼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感觉很不自在。
看来接下来最重要的先搞清楚武阳的作风问题了,其次就是有必要知晓武阳和武阳的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一起死了。
对于第一个问题,通过四个小丫头和锁儿,安老就能了解个大概。而武阳的死因,想来不是那么容易打听完整的,也不知会不会牵扯出什么惊天之秘。再者,知道了又将如何,但全然不去理会,不知会不会再次出现意外。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一切都不熟悉,这样的簪缨鼎盛之家本就关系复杂,加上从月儿那听来的纷繁复杂的家族信息,让宁尘不得不谨慎起来了。
在一切都是一团乱麻的时候,唯一清晰且急迫的是,需得想个办法应对武潼儿的下一次攻势。宁尘着实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如何才能不暴露自己并非武阳,并且躲过武潼儿的“练功”要求,这不但考验演技,更是对意志力的一次磨炼。对于一个自小生活在现代那开放世界的纨绔子宁尘来说,穿越的最佳剧本不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带几个跟班打手,逛逛青楼,听听小曲,调戏调戏小娘子嘛。可真正到了这个世界,真切的看到身边人那真挚纯洁的眼眸,一切的浪荡与轻浮都被淹没了去,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心,和那无处安放的灵魂。
就这样,在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中天空渐渐抛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