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的午后,王泗又来梅庄了,而且带着两个小厮,大包小包的行礼。他是来接替阿珂代表王氏协助宁尘的。自昨儿夜里畅谈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好多。常年在外走动的他没有世家子弟的拘谨,多的是江湖人的洒脱。
“你是给我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吵着闹着要来,还是老祖宗出面才把她摁在府里”,简单打过招呼后王泗说道。
“我看是你们府里的规矩太大了,在这边比较随性吧”
宁尘自知这个话题不能再谈下去,还不待他再开口便岔开了话题。而后又是一番东拉西扯,然后他被安排住进梅园。
不到一个时辰,独孤家派来的管事人也到了,此人姓万,名仲令,字季安,是一个精瘦的老头,约摸四十左右,他有一个随从和一个护卫相伴。宁尘也将他安排在了梅园,虽说安排在梅园多有不便,可当下却没有更好的去处。
半日时光,宁尘带着两人走遍了梅庄,走遍了凤巫山,他将自己的设想和计划详细的讲给二人,对于二人的诸多疑惑,也都一一解答,入夜几人在宁尘的小院里吃了顿简陋的晚膳,便各自散去准备迎接明日的忙碌了。
天刚明宁尘便起了,月儿提前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的温水,然后为他梳理长发,带上毡帽,披上披风,将他送出院门。
这便是家的感觉,是岁月的味道,宁尘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他才那么渴望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渴望这般岁月能够长久永恒。
显然宁尘并不是最早的,梅庄上已经人头攒动了,扛着各色工具的青壮们正出庄子往山上行去,庄子口吵闹纷杂。宁尘在锁儿和安老的陪伴下也沿着弯曲的小道往山上行去。
这日是凤巫开张的日子,更是一切计划的开始。到了凤巫,宁尘见到了早已在忙碌的万季安和阿大,而此刻在山下,王泗应该也在忙碌着。
宁尘计划将凤巫分成九院,天火院负责研制火药和烟花,乃至火器;案牍院负责造纸和印刷和文娱产业;金戈院,负责煤矿,铁矿的开采与锻造;锦绣院,负责棉花种植与织造,以及服饰,布匹生意;咸丰院,负责海盐与新作物的种植;
百业院,负责生活用品的制作与研发,如新式家具等;新华院,则负责统筹安排,人事管理和账房工作;宅吉院,负责后勤保障,餐食扫洒等。明安院,负责安全保障,和一些机密保护。每院一位院正,两位管事,书记执事若干。
自正午之前,宁尘一刻未闲下来,因为有很多人来到凤巫,想要加入凤巫。他们主要分成三类,一是年前的元老,他们大多被宁尘安排在了案牍院,因为他们之前本就是因为造纸和印刷来到这里的。第二类是宁尘当日让独孤氏和王氏专门搜罗来的,他们大多数是当下最需要的,也是最重要的中坚力量。第三类是独孤氏和王氏以及武氏的一些老掌柜,亲信们,他们大多被安排成了院正和管事。一切才刚刚起步,宁尘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而且这些老掌柜所拥有的精明和才学也是成功路上必不可少的,宁尘清楚,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一个问题,但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第四类是慕名而来的,他们则需要经过筛选。
一上午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草草的吃过午膳后,宁尘又忙碌起来了,直到日西斜才结束。九院,多的三十人,少的几人而已,但最终各院都有了一定的规模,一切都能够运转起来了。
宁尘刚刚忙碌完,便集合起各院院正于大厅中,“自今日起我们便是指着同一口锅吃饭了,所以大家当开诚布公。我知道以前各位都是掌柜的,是管事,如今在这里却只管着一个院子,相信大家都觉得委屈,但我要说的是,大家切莫小瞧了这一个小小的院子,只要你能管的得好,能够领着手下的人按我给的方向大步往前走,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这小小的院子能够带来多少惊喜”
宁尘讲完瞧下面有了反应,又接着言道“自明日起凤巫便开工了,但先要委屈大家在院里,或者回家,或回城里住几天,山下已经开始建房了,等建成后,大家都能住进去了”
下面回应声起,宁尘又道“接下来我会发给你们每个院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和要做的准备,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尤其是案牍院注意伐竹的时节,锦绣院注意棉花播种时节,要提前将地都整理好……”
就这样,将每个院要注意的地方宁尘一个个讲了一遍,然后又是一番鼓励和期许之语,然后方散去。
对于这具有重大意义的一日宁尘是记忆深刻的,直到多年后也难以忘怀,这一日的忙碌是值得的,他庆幸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虽然它们并不是都正确,但它们无遗擦出了火花,点燃了这个春节。
这一日过得很快,这一月过得很快,这一个春天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四月,这两个多月来宁尘没有一日闲暇,每日早出晚归,整天都待在凤巫。一切都刚刚起步,不盯着,不参与指挥,他怕自己辛苦制定的计划会夭折。对于宁尘来说这一切是兴趣,更是不得不作出的选择,他知道结局,便要努力去改变它,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就要努力去阻止它。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是无一技之长的,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让自己强大的办法了,所以他别无选择。
与宁尘相比,这两个多月来雨昔也没闲着,她不但整日摆弄她的那些“潮流服饰”,还完成了宁尘请求她的一件大事,那就是教会月儿,阑儿,怜儿和鹊儿阿拉伯数字,教会他们简单的记账方法。
鹊儿还有一个多月便要生产了,如今所有人更是小心伺候,三月底老太公也从道观回了老宅,二娘便回老宅去照看老太公了。
这两个月实在是太忙,所以宁尘并没有同云飞嫣练功,但二人私下里也是见过几次的。
那个操劳的午后,在氤氲阁,宁尘在飞嫣的怀里做了一个美梦。
这两个月来,九院皆有起色,棉花已经播完种了,织具已在制作中。字模完成了三套,而且还有改进。新竹快要起塘了,新一批新纸已经完成运往洛阳。王泗从关内道找回的烟花匠人做出了稳定性更好的烟花,火药的众多次实验在日前也成功了。更有河南道传来消息,那边已找好晒盐场的地点,学习好了晒场建设的咸丰院匠人已经出发了。还有让宁尘最得意的是,经过宁尘六日的闭关研究,制作出了香皂,但是香水研制失败了。
最出乎宁尘预料的是,王氏成功的拿到了几个矿山,而此时雨昔送上了一份礼物,那是炼铁高炉的图纸,当下,这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再看梅庄,新建起的“土城”也渐渐热闹起来了,两处院落并不大,却是别致,这是王泗为自己和独孤氏的人建造的居所,当然宁尘也不能除外。而宁尘未选在山下,凤巫的西面是竹林,平坦开阔,造纸伐出的一片空地,正适合建造一个小院,而不远处有流水涓涓,抬头有落日昏黄,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居处嘛。
梅庄的改变无疑有目共睹的,对于在梅庄发生的一切老太公自然是清楚的,也并未插手。自从去了九龙观后老太公便不再过问事情,就连那些掌柜的,管事的也是交给二娘去安排,所以宁尘一路行来,是极其顺利的,为了能够绝大程度上占据主动权,宁尘将凤巫九院最重要的几个位子安排给了武府的人,他并不是对这个盟约不信任,对其他两家不信任,只是不想在这个联盟中处于劣势,只求心安而已。
影氏书局,影氏纸坊,影氏盐场,影氏布庄,……这两个月,影氏的产业和产品陆续在太原府,在河东道,在关内道,在河南道,乃至在江南道出现,它就如同这梅庄的梅花,总是能给枯燥的寒冬点缀上一抹红,一抹生命的色彩。
凤巫,梅庄,乃至所有的影氏产业,都在四影名下,独孤氏和王氏的人自然不想明面上和影氏有瓜葛,宁尘也担心一旦有问题会连累武氏,所以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而之所以大张旗鼓的用影氏,宁尘是想制造品牌效应,先将影氏的品牌树立起来,然后再将更多更好的产品推出去,收获的不但有效益,更高的口碑。
宁尘用他另一个世界的商业思维去管理自己创办的“公司”,在他想来,先天优势太高,这是一个必胜的顺风局。
但一切能够如他所愿吗?他的商业思维能够在这个时代通行吗?
这是一个需要漫长时间来验证的东西,我们唯有静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