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一过,宁尘一行人就回了梅庄,老太公也由祥叔和桃姑陪着去了天龙山。这期间宁尘见过二娘几次,也问过她书信的事,确有书信,也的确被她毁了,内容则是一些报平安,叹相思的话。
对于二娘的做法,宁尘还是挺生气的,私看,私毁她人信件,这完全是不尊重别人的隐私权嘛。当然宁尘也无法当面和她辩驳,那是因为宁尘知道,即使辩驳也并没有什么用。
至于潼儿的事,她一直避而不谈,当宁尘提及功法时,她总是会打断,总是会搬出宁尘负心对不起潼儿来,被堵得实实的宁尘越发觉得这件事奇怪,就越发想去探个究竟,以至于宁尘总把这件事挂在心头。
宁尘依旧每日去雨昔那,但是她似乎很忙的样子,见宁尘时也不忘手头上的活计,看来她的织绣女红是很差的,一直在专心练习。自除夕夜宴在雨昔的面前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宁尘最近每次见到雨昔就真有一种软弱与亲近感,总是渴望得到雨昔的安慰,总是想将自己内心所有的苦闷与忧伤都向她诉说。而雨昔呢,她知道这些吗?
小院里是宁尘和月儿,因为小院住不下那么多人,其他几人就去了梅园,梅园的梅花开得正艳,梅开这日是初八,花开的突然,福祸来的也突然。
垂拱三年正月初八,这个梅开的时候,在宁尘看来。
是谓: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对花草,对寒梅有着极高兴趣的雨昔看来。
是谓:
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流清气满乾坤。
而对于另一个不速之客来说。
便是: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
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
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这不速之客,在这个梅开的时节里,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她是满足无悔的。一切姻缘际会,是非因果,自难评说……
午后,在雨昔那赏完她院里的那珠“墨梅”,宁尘便裹着绯色披风往鹊儿的院里走去,这天气也实在寒了些,宁尘进了屋子里,便钻到被裘里。
这几日宁尘一直在计划着凤巫的事情,准备着开工后的一些计划,思虑多了些,便显得有些疲倦。“阿郎,莫要着急,开工还有一段日子,切莫累坏了身子”鹊儿言道。
“昨儿西边收拾好了,阿郎可以去那泡泡温泉解解乏”怜儿一边轻轻按着宁尘的头,一边道。
“这儿有温泉?”
“有的,在西院里,前边咱们都住东边儿,所以那也就没人去。听婆婆说,昨儿把那边收拾出来了”
“这个可以有,走,去泡泡”
“阿郎莫闹,待会子我们还要陪大娘子去感业寺进香,鹊儿姐姐身子重,得有人照顾不是”怜儿温柔的言。
“算了,那我还是去陪你们进香吧”
“三郎又胡来了不是,今儿是大娘子和府里的婢子婆婆们去的,怎会让阿郎陪,你放心啦,我们很多人一起,还有好多庄子里的娘子们”
她们这是搞的妇联活动啊,嘿,这泱泱大唐果真是与众不同,思想开放,百家争鸣,宽容大度,海纳百川。宁尘如此想着。
“那我自己去泡泡澡,你们早些回来,注意安全啊,照看好鹊儿”,宁尘说着便准备起身。
“那边婆婆们都收拾好了,阿郎自去便是,那边应该也有婢子的,出来时多穿两件,切莫受凉了”,宁尘拿过披风披上便往外走,后面传来的是怜儿的叮嘱。
宁尘最近总是会思念那个世界的父母,哥哥,思念这个世界的潼儿,果儿。越是在这节日的气氛里,团圆的欢喜里,思念就更浓。所以宁尘确实想释放一下自己,泡个温泉,睡一觉,对于此时的宁尘来说,这便是一种最好的享受。
不多时便到了西院,由一个婆子带着,过了两个园子,到了深处的一个院落,院子门额有“氤氲尽处”。宁尘边走边品味着这匾上的字,到得院中来,直到厅中,暖炉火正旺。婆子四下瞅瞅,高叫了几声,没人应。便道“两个劳什子的死丫头想必到哪野去了,三郎稍坐,我去叫”
“不用了,你也去吧,我自己去便好了,不用人侍候”
婆子迟疑,宁尘又吩咐了一遍,她才退了下去,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想来还在骂那两个“逃班”的婢子吧。
宁尘独自往后面走去,先是过堂厅入了一挂着帘子的门,门后是另一花厅,有一暖炉火正旺,木质的地板光鲜洁净,宁尘便脱了鞋走了进去。几块地毡围在暖炉四周,直到两个铺着被衾的卧榻旁,卧榻上的被衾胡乱的散开着,想必是两个丫头刚刚躺过,宁尘想着便往后走。
掀开素纱的帘子,便见一十二扇的红木彩绘屏风,屏风上绘的是十二花神,可能是经常雾气润染,虽有些斑驳,但那美伦的造型,精妙的雕工,惟妙的画法,依旧让宁尘眼前一亮。
走了进去,想来屏风后面便是那浴池了吧,看着那缝隙里透出的微光,迎接着体感的湿润,宁尘似乎觉得更加疲倦了,恨不得马上跳下去就在那里面睡上一觉。
就在此时,宁尘听到了水声,是哗啦啦的水声,那两个小丫头不会是自己跑去泡澡了吧,宁尘想着,一个坏主意浮上心头,何不吓她们一吓,便蹑手蹑脚的转过屏风。
首先映入宁尘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中间似乎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池子里有什么,四周有什么却被那雾气所笼,只有房顶透下的光,梁上悬着的灯树闪闪烁烁。宁尘继续小心的往前走,水声越来越响,当前面看到一个鹿角架上的几条白纱长巾,宁尘也快到了浴池边缘,抬眼可见许多红纱幔帐悬于浴池上方,悬于宁尘身旁,浴池四周。
宁尘掀过轻纱,往里两步,纱帐后朦胧一个背影,光滑白皙似雪似雾,在这红纱白帐间更显神秘朦胧。转身背对浴池,宁尘只是想吓唬一下偷懒的丫头,当退后一步正欲开口时,身子刚刚划过幔帐,水声突然激烈,而后是哗啦啦,接着卡擦一声。
当宁尘“哈”字出口,第二字还卡在喉中,就觉一条蛇缠上了自己的双腿,紧接着觉得有一股力量拉扯,然后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哎哟”两字刚刚发出,又听到更加激烈的水花声,不待宁尘反应,那力量就把缠住双腿的宁尘拖拉,吊起。
宁尘在空中荡了几个来回后,突然被一只手揪住倒垂的长发,这时宁尘的“啊…”声还在屋子里回荡,被揪得连连发出惨叫声,眼泪都出来了。
“你偷看我洗澡?”
“没有”
没有两字说完,宁尘正准备说我只是想吓吓你,可是他却一字也没说出口,因为刚刚说完没有,宁尘就觉腿上力道松了,然后就是整个人直直坠入水里。喝了两大口水的宁尘,被拉了起来。
“咳咳咳……”
“是不是偷看我?”
“我没有,我只是…”
又是两大口水,当宁尘再次被拉起时,才发现先前的雾气似乎散了些,或许是眼前的人往前了一步,她湿发披于肩,分开几屡于前,正遮住那两抹红霞,周围白皙沃雪清晰可见。宁尘呛住了不停的咳嗽,刚刚平复了点,吃力的睁开眼,便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来不及看清面容,但眼里的熊熊烈火是那般炙热。
“看没看?”
“没有”
继续被溺入池中。
“看没看”
“没有,你到底想怎样…”
依旧被溺入池中。
“看没看”
“你个疯女人……你个……”
又一次长久的溺水,经过前两次喝水,宁尘每当腿上泄力便立刻紧紧闭口,虽不会喝水,但必须要憋气,又是倒吊,此时的宁尘已经晕乎乎的了。
这次被拉起来时,宁尘彻底生气了,也不听人解释,这女人真是有病,温热的水顺着宁尘的长发往下流,一阵咳嗽后宁尘正待看清眼前的人,却又听到
“到底有没有偷看?”
“没看就是没有,你个……”
宁尘觉得腿上开始泄力,知道自己马上又被溺入池中,火气顿生,便使足了力气摆动身体往眼前人身上撞去。而后,宁尘撞到什么觉得鼻子一酸,嘴撞上了两瓣软肉,然后又弹开了,宁尘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什么,那是唇齿。
这次当宁尘额头刚刚入水时就停了下来,宁尘又被来了上去,满眼雾气中隐约见一人,一手拉着红纱的一头,一手捂着嘴,看样子撞痛的不只是宁尘,宁尘想着眼前人被自己的反击弄痛了时,便开口笑了“哈哈……哈……”
“能不能听人解释,这绝对是个误会,我本来……”
话未说完,宁尘再次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