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急行军,到达平浪时,已是人困马乏。因发烟讯,如今已合军八百人,皆是轻骑快马。休整一日,宁尘担心王诗云和黎礼吃不消,却不放心留下她们分开行。
宁尘早就嘱咐汤阅等不可提起王诗云的神女过去,也未言明她王氏女的身份,所以大家都随少年去病叫她玛格雅,因黎礼等人对其礼遇,将士们自然心知,对她态度亦是恭敬。
再一日便至大石城,分三个百人队去夺取方圆三个燧堡。大石城前山岗上,余五百骑一字排开,宁尘一挥手三五骑护着一面黑旗,两面怀安军旗一步步往大石城去。
“恭顿到哪了?”宁尘不紧不慢问。
“还有两日便到”应農在宁尘身旁言。
田萌不解开口问“郡王,末将有一事不明。眼看恭顿就要杀来了,我们有天雷在,直接进攻大石城就好了,干嘛费心费力的去夺那燧堡,浪费天雷还不让杀那些溃兵”
宁尘望着眼前不大亦不小的大石城悠哉言道“直接用天雷攻这大石城,会伤及无辜百姓。原本城中一些溃兵就见识过天雷的威力,再将那些燧堡守军放进城中,恐慌便会在他们之间蔓延。这样的恐慌若得不到平复,最终它会爆发出来,如此我们要想夺下大石城就轻而易举了”
眼看着远方燧堡点起的烽火,到有溃逃往大石城的守燧兵士,宁尘命依旧静待不发。至日落时分,宁尘命许鱼带人将怀安军带来的地火埋在山岗前,就埋在黑旗矗立的不远处。至夜,当地火炸响后,冲出的是早就伏于山岗一侧的田萌等人。来人三百骑左右,无一生还。
第二日晨曦时,宁尘的帐外一个声音小声道“郡王,如您所料,他们连夜溃逃,往勃达岭去了”
大摇大摆的进大石城,田萌问宁尘如何断定他们会夜袭,又怎知他们会往勃达岭逃。
“我想即使是他们大多数人皆恐慌难安,难保没有一两个不信邪的,所以夜袭来探探我们的虚实是最能打破黑旗恐惧的方法了。至于他们为何要逃去勃达岭,勃达岭是往北庭的要道,若能占据那里,我们在冻城会盟就会被切断后路,是必争之地。他们逃溃,丢了大石城,丢了吐蕃军的补给,恭顿是不会饶过他们的,若能守一守勃达岭撑到恭顿到来,也算是立了功了,说不定能保上一命”宁尘耐心言。
田萌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言“对啊,勃达岭该怎么办。少将军所命南北夹攻还有五日,如今恭顿就快到了,若他的大军支援上去,那再想取得勃达岭就难了”
宁尘瞧过来会心一笑言“无妨,只需一把火”
见田萌依旧疑惑,宁尘言,“恭顿大军赶至这时,他们的粮草已经化为灰烬了,到那时大军撑不了多久,况且勃达岭的守军也是靠大石城供给,如此他们再派大军驻守勃达岭是不智之举,他们最好的选择是西行,走他地道入北庭,这样不必让大军置于凌山山口的苦寒之地,而且还能在托云补充补给”
“所以,城中百姓怎么办?”身后应農问。
“分给他们粮草,让他们收拾家当东迁吧。恭顿来后发现粮草没了,难保不会迁怒于他们”宁尘言毕,叹息一声。
火急火燎的分发粮草,而后便是驱离百姓,虽是怨声载道,但宁尘所命不容有失,军士执行也很坚决。看着眼前大火,听着身后阔别故土那凄惘的抱怨,宁尘心神有些游荡。身后赐名饶有兴趣的把玩着,他手中舞着吐蕃人的大刀,猎猎生风。入凌山,高坡上,回身望去,夜幕下是依旧在燃烧的大石城,更远处是幽幽暗暗的火光,那是丧家浪人的踪迹。
行至一名歧坪坳的地方扎营,再上离山口,越近越发冷了,但这支队伍并不觉寒凉,原是来时都带了几件东西,那是上袄下裤,还有棉制胡帽,这是锦绣院的手笔。如今的锦绣院,棉布纺织工艺已逐渐成熟,已织造出了棉褥,棉衾,棉服,棉靴,棉帽等一系列防寒棉制货物。这一切要归功于这两年的好年景,棉花收成很好,种植规模也在逐步加大。
但这一切的成功背后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由于在太原附近大面积种植棉花,致使太原城大部地区险些出现饥荒,还好身处梅庄的鹊儿发现的早,先是开梅庄的粮库赈济,再同王氏商议由他们出面,请赵郡李氏自河北道运粮于太原,由此才解决这件事。事情也被王氏运作压了下来,鹊儿和王霖都致信来过,宁尘也和当时供职地部的李昭德打过招呼。
这三千多套棉服是宁尘去信鹊儿时,她组织锦绣院彻夜赶制的,宁尘原是为了售卖的,他的原意为安西战事一起,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结束的,等到冬日时,这些东西便是稀罕物,能够大赚一笔也未可知。可没料到自己会来安西。
没带重甲,这些轻骑出发时所带的是和当下入暑天气不和时宜的冬服,还有就是天火院的各式天雷。所以刚开始怨声载道的他们如今都没人再抱怨了,这三千人,原本都是准备用来攻打和驻守勃达岭的,原是没想到大石城的变故,原以为恭顿会命人猛攻勃达岭,所以,誓死守卫是必须之举。
行两日,到达勃达岭山口前,此刻身着棉服的他们都精神奕奕,似都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可刚刚到山口前的十里雪路,就听得更高处的山口方向喊杀声阵阵。而后斥候来报“是北坡,该是二将军到了”
宁尘一声号令,黑旗在前,长刀在后,挽弓下马的军士们往山口冲去。因夺取后还要驻守,所以不能用天雷了,便是只能硬着头皮去夺。拔刀欲同那些军士一起冲杀上去的宁尘被武玄和黎礼护住不让,一步步往上,同留守看顾战马和粮草的伤兵一起,宁尘听着那高亢激昂的呐喊声,不自觉的回身望了望。
战斗平息的很快,这勃达岭虽易守难攻,但原有驻军不过一个百户,现涌入大石城溃逃而来的千余人却无甚斗志。当宁尘踏入勃达岭关口,首先见到的是唐先慎的弟弟白石折冲都尉唐先择,他和宁尘一样的年纪,模样和唐先慎很像,身形略单薄些。
“出西州时兄长特意嘱咐先择要时常向宁尘义兄讨教,还望义兄莫嫌厌烦”见礼毕,唐先择笑颜言。
“我既已和二兄结拜,又长你几日,便亦是你义兄了,兄弟之间无需客套礼节,倒是若你有所疏遗,我可是要当面指摘的哟”
初见的拘谨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打破,而后宁尘问他为何出现的这般及时时,唐先择言“其实我们三日前便到了。原以为自天山北路过来会受阻隔,但阿史那俀子见我父帅陈兵庭州,他们便西撤了。后来又收到传讯说赞辗恭顿的大军一如我军弃甲轻行,所以我们就急行军想要早些攻占这儿,以防恭顿增兵”
“那你为何等了两日,今日才动手?”宁尘问,而后唐先择自豪言“原本我已派人绕道不老峰去南路通知田萌等提前动手的,但他们刚行一日便回来禀告说自峰上瞧见了大石城大火。如此,我便猜测出是义兄动的手,估算着你们的行程,便选在今日动手”
宁尘连连称赞两声,当田萌和随唐先择而来的另几个都尉进来问那近千人的俘虏怎么办时,宁尘言“收缴兵器甲胄,没收他们搜刮来的财物,分两日口粮与他们,放他们往南路去吧”
听完宁尘所言,唐先择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至夜又有两支百人队自北路来,他们带来的消息,冻城及左近诸城的铁勒领主们已经拜书契苾明大将军表示归附,契苾耸也已至冻城主持大局。
小小的关口涌入了近两千人很是拥挤,宁尘亲自指挥,连夜搭建防御,而后布局接下来的守卫事宜。至晨曦来临时,宁尘入营房时,瞧见还算整洁的简陋大床上,熟睡着王诗云。这一路来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挑战,日夜不息的赶路,即便是安营也睡上不了几个时辰,身体上的疲惫加之接连的打击让她看起来似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少了鲜活的人气。
一早许鱼带着天授军士回来了,宁尘问“怎么样?”
“送给恭顿的大礼他照单全收了,倒是那些吐蕃溃兵是怎么回事?”许鱼答。
这是撤离大石城时宁尘命许鱼等留下为追过来的吐蕃兵送上的大礼,那是近三十枚地火的洗礼。许鱼是个爱动歪脑筋的人,自如何驱散大石城百姓宁尘就看得出,为了让那些年迈的百姓也能跟上大部队撤离,许鱼竟用吐蕃人的驼车制作简易马车,再堪点人头命青壮族首拿着他写的宁尘批录过的录册,往西州衙门寻求安置,并交代不能缺漏一人。这次他不知又摆弄了什么机关,吐蕃前锋涌入空城后不久,地火炸响,死伤者众。
第二日正午整理好装备,喂好马料方开拔,留下三百人坚守,由王萌率领。三百人是这关隘最佳的驻守人数。如此匆忙开拔也是为了能够给他们减轻负担,能够如此放心仅仅这三百人,一是知道吐蕃大军不会久攻,最主要的是留了一半的天雷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