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一只苟延残喘的小枭,正用着嘶哑的喉咙在鸣唱,在这被暴风雪的边缘所侵蚀的土地上,风搜刮着石头正汇聚成道路,雪痛苦着奔腾为道路的江流,连光阴也无法解救的阳光啊!它死了,羽毛飘散,肉体腐烂…”
巴桑揉了揉胸口,突如其来的针灸般的刺痛,迫使她放弃了对耳机中,那心惊肉跳的诗朗诵的追求…
她单腿坐在实验车顶,阴风阵阵袭来,吹动了她短粗的头发,撩拨着皮糙肉厚的红脸颊。
四周的荒野一望无际,只有偶尔空隙才能发现一两颗,倔强着不肯彻底死去的枯木。这里的环境不禁能让人联想起古诗中苏武牧羊,渴饮雪,饥吞毡,不外如是…
她想着,这天地虽是浩瀚无垠,也不过只是稍大一点牢笼罢了,人要想活着,只能遵从着这里的囚禁法则。
“所长,这里的土壤含有一种新型的噬菌体,我想这次没跑了!”
阿林保的手离开了便携式的电镜,从灰突突的地面上爬了起来。他脸上表现的兴高采烈,但却没能掩盖住底下的无精打采…
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兜的所长淡淡地点头,抻了一个懒腰,对此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希望如此…这是固氧?”
阿林保耸动着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一脸的不解。
“这里的氧气真是稀薄啊!”
所长抬起胡须拉碴的脸,捏了捏疲惫的黑眼圈:“高原之上哪里的氧气不稀薄。还好车里的氧气瓶还很多…”
他忽而疑惑的望向天边高山上的建筑群,琐碎的蓝色雪花,飘飘洒洒飞到他狗皮帽的檐上。
巴桑跳下车溜滑几步,戴上纯白的手套,从所长的衣领上捻起一点雪儿,缓缓地碾碎,放在了舌头尖上抿了一下。
“嗯,有碱面的味道,很可能是碳酸钠…”
“那八成就是高溶氧,没跑了!”阿林保随便应付着。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吉克快活着跑来,看了一眼心仪少女巴桑,突然脑子一抽:“你的脸本来就够方的,再胡乱吃东西,小心基因突变。到时候变成了长满鞭毛的诡异生物…”
他扭动着四肢,学的有模有样。
巴桑猛然扭头,犀利的眼神好似能绽放出伽马射线,灼烧起吉克眼中那脆弱的晶状体,叫他再也不能看的见女人!
“…真的变异了!”吉克被巴桑吓得连忙后退,举起手中老旧的AK。
“太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所长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吉克将脏污的胳膊,搭在所长的肩膀上,满脸的惆怅:“昨天我就发现了这浅蓝色的透明构造体,呈现出十分异常的磁性规律。由于数量稀少,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今天看来,大概是想错了…”
“吉克,你是虽是文武双全,但怎么着也该谨慎些,性子轻挑也就算了,不该容易忽略周围的科学环境,对这么重要的事情闭口不谈…”所长又开启了碎碎念的教育模式。
吉克动了动步枪,无所谓的笑了:“啊?很重要啊…”
阿林保拍了拍所长的后背,神动色飞:“他这样的,在小说里绝对活不过两章。要我说就赶快分道扬镳,要不然非得被他给拖累死!”
巴桑抱着膀子隔岸观火。
吉克烦不胜烦的挥挥手:“它们时而是热绝缘体,时而是金属形态,时而是超导体,而这一切的皆是自然转换,根本就没有施加高压,或者是低温条件,好在持续时间有限…”
“这还不够重要?”阿林保张大的嗓门,快咧到了腮下,口水喷了吉克一脸。
“不可能,这不科学,你确定没有搞错?”
所长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肯定是搞错了什么,又或者说,又或者说——”
吉克耸了一下肩,不言而喻。
所长擤了擤鼻子,裹紧了身上不知那淘过来的白色军大衣,转身快步返回实验车,忧心忡忡的模样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
他走到一半,又回头冲着阿林保大喊:“你留下继续观察…”
阿林保脸色一绿,预感到大事不妙,调转身头拿起电镜,撒腿就跑,一路绝尘而去…
待进行到他认为的天荒地老时,扭头见巴桑没有追赶上来,才肯放心。
回想起上次被巴桑恶意色诱,一时间没把持得住,裤子都脱了一半,却被她高声喊来的所长与吉克捉了一个现行。那是免不了一顿关于爱的教育,这才深刻认知到,她这家伙已然闲的发霉了!
阿林保飞快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愤懑不平甩的一干二净。从印有主席爷爷画像的背包里,摸索出两张培养皿,见其中一个不知何时碎了,随手一个高抛,扔地极远…
他叹了口气,随意清理了一下电镜的镜头。凭借着本身的资深火眼金睛,如同犬嗅食一样的趴在地上,瞄着镜头,准备又是一段浪费时间的找不同…
不过他这次的运气比较好,不过两眼就发现了刚刚所说的那种新型噬菌体,但这多半也是电镜里AI自动识别的功劳。
他随即拿出培养皿,大咧咧的打开。直接用手捏了一撮的土壤,搁置在上面,略微混搭了一下,放眼看去…
蓝藻菌群组成长链,如同一条贪吃蛇,与往常一样进行着光合作用并且释放氧,没有什么太特别的,直到噬菌体仿佛被诱导了似的,在缓慢接近它们。
阿林保一愣神,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在篝火晚会上跳着鬼畜舞蹈的巴桑…
“我的天神,我居然真的找到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又想倒吸一口冷气,来表达自己开出稀有物品时的难抑喜悦之情,却搞得肺部有些缺氧,出现了头晕眼花的症状!
噬菌体在微观世界中离奇的移动着,渐渐地附着在蓝藻菌的表面,“这简直是太神奇了。我想它们正在开始试图破坏蓝藻菌们的细胞壁,将自己的基因表达数据拷贝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和其它的病毒一样狡猾…”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开始沸腾。这一刻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他自己也不清不楚,只是单纯的观察,想要看见一点出人意料的变化。只觉得自己貌似神明一般,毕竟它们也分为很多种类…
就在走神之际,噬菌体在视野中猝然消失不见。他慌张的赶紧调整角度与分辨率,所幸找到了它状若太空登录舱的结构…它正在消逝?
“等等,这噬菌体怎么长有,两根长长犄角状的构造?”
阿林保来不及思考这层疑惑。将目光转向蓝藻菌,不妙的事情发生了,噬菌体仿佛突然启动了火花塞,一头插入了它的体内,细菌里的细胞质光合片层的类囊体,爆发出群星璀璨的光!
“我去——”
他着实是被吓着了,几滴虚汗顺着嘴唇往下滴。
“要在这里释放一些氧气,造福人类?”巴桑问。
所长皱起的眉头久久不松:“生存之道告诫我们,细节决定成败,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吉克说的没错,这些高溶氧确实上升到了玄幻的程度,我们尽量要给出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解释,要不然就崩地一败涂地…”
他看着表情同样,十分凝重痛苦的吉克:“你怎么看?”
吉克思索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固态氧…汲氧细菌…新型噬菌体…红海褪色的束毛藻…哎呦,我头疼,真的好头疼——”
所长低落扶住自己的大腿:“我感觉前番推理又要重新来过…”
吉克推开车门,望向天边眼前:“不过根据目前的调查,都和那座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它叫什么名字?”
“夜帀玫。”巴桑那乌黑的眼睛,一丁点的情感都没有。
啊——
他们突然听到阿林保传来的惨叫声,宛若雷霆霹雳动九霄!
「崴,wǎi」
五月花号自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符拉迪沃斯托克造船厂代为生产制造,又名海参崴,为旧时清政府的领土。有人给钱,政府拿钱,于是这艘破冰船就那么诞生了…
它自下海后一路向北,经库页岛到鄂霍次克海。中间被临时征用为物资运输船,而后转向东南追随于俄军的太平洋舰队,几经艰险考验后,成功突破了入侵者在千岛群岛的封锁线!
而后抵达东北方的阿留申群岛,副极地低气旋可是把艾菲斯德折腾的够呛。当他的脚步踏上这片于等同于焦土的岛屿时,这千古兴亡事如海汽拂面,一切皆变得风轻云淡…
一排排早训的士兵从面前跑过,已分不清其间的国家隔阂。从超重型运输机空投下来的是最新一批的载人装甲,不禁令人目眩神夺。海陆一体的战斗装甲的钢铁之躯上,留下了超越这个时代的威武印记。可以穿梭于亚太空飞行的光隐形战机,被特殊的移动机械臂紧锣密鼓的维修着。那一座座仿佛小山岳般的庞然大物,被吹嘘为行星轨道炮的残骸…
南天恶浪累烹杀,朔方霰雪遥沾寒。暴云未现风镝来,硝烟欲始忧惴起。
不久后五月花号,继续进行着属于它的旅程。向北路过白令海,跨过俄美交界的白令海峡。进入北冰洋,再转而一路向西,此时的北极处处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极夜,不管是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乘风破冰的日子仿佛伴随着,这黑夜凝固了一般,时间的概念变得超然物外,只剩的下一望无垠的死寂冰雪!
直到它一头急转向入南,穿过巴伦支海,驶入挪威海…
“Вечер.тихой.песнею.над.рекой.плывёт…”
“今天可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艾菲斯德难得放弃了空荡荡的钓鱼竿。
六岁的俄尔斯裹成了球,背对着他站在船舷边,手举望远镜,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洋,颇为老成的说:“这时节似是盛夏,叫人心怀寂寥…”
「霰,xiàn」
艾菲斯德听得一头黑线。摸了一把大胡子,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温彻斯特M1887霰弹枪,时而深思:“小孩,你这个‘船票’可有点厉害,这是孤品吗?”
“是的,我知道这些上了年头的枪支可是你的最爱。”
“你好像很了解我?”艾菲斯德慢慢皱起脸庞。
俄尔斯摇摇头,未做回答。
“那个放火烧山的坏家伙,你可要看好了,不能让他落入任何人的手里…”
“为什么?”
“因为他是类人的子嗣,让想想…好像是叫波特曼!”
“留着他,对你有莫大的好处,比如说这个…”
俄尔斯掏出一根封口的试剂瓶,梦幻的光芒四射。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暗淡下来,不敢与它争辉,日头穿透而过,不见阴影…
艾菲斯德满不在乎的笑容慢慢褪去:“你真是让我有点惧怕,小小的身体里装了一个大人的脑子似的…”
“让你说出怕的我这种话,可真是难得。”俄尔斯嘴角上翘。
艾菲斯德的喉咙,不自觉的上下快速蠕动,不过一会便搞得口干舌燥:“你说他是类人的孩子,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
“要是你讲的确实是真,不是该把他交给官方…不,是应该立刻把他丢入深海,如此方能以绝后患!”
俄尔斯没有回头,没有回复:“麻烦把你的《乌拉尔的花楸树》关掉,这一路走来我听的烦不胜烦!”
艾菲斯德笑了笑,没有照做。
“瞧,那应当是俄军波罗的海的驱逐舰,多半是冲着你来的!”俄尔斯童稚的声音回荡。
艾菲斯德一愣神,夺过望远镜看了看。
这时才响起船员汇报,在雷达上发现船只的声音。
他赶紧召集了五十多个船员们,准备规规矩矩的配合军方的审查。
双方渐渐停靠在原地,只见对面的“新现代”战舰上人头攒动。不时便有五名俊郎的水兵,腿绑喷射动力机,一个助跑在空中三段跳蹦了过来,划过一道薄烟的风景线,宛若神兵降世潇洒落在甲板上…
水兵们在五月花号上迅速地搜查了一圈,什么违法物品也没有发现。在勒令制止了混乱的音乐后,神情怪异的打量着艾菲斯德。
“奇怪!这不符合常理,一般来说一艘这么大的船只,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这里,本以为会窝藏些什么东西…”水兵对另外一个水兵说。
“我觉得最奇怪的是,这里怎么能聚集那么多的船员…”
“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艾菲斯德嘻嘻哈哈的拍着胸脯称兄道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他同时也腹诽着,这是什么狗熊常理。
待水兵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发现了面朝大海的俄尔斯,不由疑窦从生的停下了脚步。这怎么看也太不正常些…
艾菲斯德初见端倪,抢先一步走在水兵的身前,刚好遮住了他们视线的一角。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水兵回头看了看驱逐舰。
俄尔斯语调十分清淡:“奥格拉…”
“你呢?”水兵又问艾菲斯德。
“艾菲斯德…”
水兵再一次打量着他:“你是土耳其人?”
“不,你看我的长相可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
艾菲斯德指着自己的酒糟鼻:“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水兵错了错身,问俄尔斯:“他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的战友。当他过世以后,我无处可去,所以就一直生活在了这里。”俄尔斯微微侧过一些脸颊,金色光辉在他的眼睫毛上闪闪发亮。
另外一个水兵接着问:“你们这是要去哪?”
“波兰的比特给莱文城区。”
“你应该是过不去的,前方就是英法临时管辖的海域,他们可不那么好说话!”
“不,我必须得去…”
说着俄尔斯转过头,五个水兵见到了他的眼睛,皆不禁大吃一惊。他白茫茫的瞳孔里遍布着玫瑰样的血丝,粗浅地形成一副骇人画面,莫名的惧怕感涌上心头…
「蔓,wàn」
那该是怎样的画面啊,那是一副攀缘在黑色十字架上的血色荆棘花,一个隐约间似是的女人,被凄惨地挂订在上面,藤蔓在躯体上无处不至,汲取着,干枯的没有一点血液…
“我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