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间,闵宇轩用指尖挑开夏羽的衣袖,手腕之上,伤口白布仍在。他低眉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王妃知晓这伤口是如何而来的吗?”呵,说他无人情味,看来他的王妃端底是忘了有些事情了。
夏羽脸色复杂别扭,但说出的话却仍是字字有力,“当然知道。”
“是吗?”闵宇轩抬眼,瞅向夏羽,淡然轻问。
“难道不是吗?”夏羽见闵宇轩抬头,倏地本能往后挪了一步。
“不是!”闵宇轩听到自己这般干脆回答道,一贯卓然不可一世不容人怀疑的语气。
夏羽的脸上倏倏然浮起些些疑惑之色,忽地,她的眼内搅过一丝诧异,别告诉她那咬她救她之人是跟前这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王爷?
望了对方一眼,闵宇轩径自慢慢说着,“王妃,你可知道,你真的欠了本王好多啊!”话语里,褪去了往日的凛冽,竟依稀可闻无奈之音。
“我,我欠了你什么?”夏羽本能脱口而出,想改口却已来不及,因为,手腕处已有微重力道倏然收紧,惹得她咧牙抽气,不可抑制地大骂道:“闵宇轩,你这是做什么?”他难道没见到这手上有伤吗?
“只是想让你记住些事情而已!”闵宇轩盯着那满眼怒意地女子,云淡风清地缓缓说着。
记住什么?记住这伤口是他给她的?或是记住他是他救了她一命?抑或是,记住他记住他冷落了凌笙筱整整四年?现下,夏羽不可抑制地怒意翻涌,她真当想狠狠揍那自命不凡之人一拳,这王爷,完全就是一个混蛋。
隐忍怒意,夏羽缓缓淡淡咬牙道:“闵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揍你!”
“别再这般与本王说话了!”清冷声音断然决绝响起。
夏羽赫然一惊,愣在了一旁。
见跟前女子明显微怔,闵宇轩似乎是轻叹了口气。他,已无奈发现,他的王妃若是再那般下去,只会教他心泛涟漪,只会教他莫名想去靠近莫名想去了解莫名想去拥有而已!
若真如此,那他因她所受的苦算什么?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一直以来,对他来说,不应该是难死其咎的吗?
他恨她,他怨她,几年来,几乎已成一种习惯。时间推移,自然而然,若有若无……
若她一直黯然一直晦淡一直冷漠,或许,他与她就可以永远那般风平浪静地过去,她走她的独木桥,他走他的阳关道。
只是,从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开始,她竟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跟前,笑意盎然,灵气十足,生生将过去所有的阴霾所有的过失所有的内疚尽数无情抹去,好似一个全新的生命诞生一般,恍如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这教他,情何以堪?
初始,他本能厌恶她的不懂礼数,以一种近乎无理取闹的状态厌恶着。可是,又是从何时开始,他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那份本能,管不住自己那颗早已死寂的心了?
呵,他闵宇轩竟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是讽刺啊!
如此,一人愣住,一人沉思,竟兀自安静了下来。
秋宵渐耿,月魄自清。惨白幽光,兀自微移。树叶窸窣,死寂满亭。
“王爷,你可以放手了吧?”一个女声硬硬响起。
闵宇轩回神,有些恍惚地望着对方,不发一语。
夏羽皱眉,望着那纹丝不动无关紧要之人,突地怒意上涌,翻涌难当。她使劲甩开那正抓自己手腕不放的手,剧烈疼痛传来,她咬牙,忍痛大声喊着质问:“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很大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突兀无端。
“到底想怎么样嘛!”夏羽埋首,低低重复着。她到底要怎么做?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他到底要让她怎么做?
第一次见着夏羽如此愤愤然,闵宇轩明显怔了一怔。回过神来,那双幽深眼眸,却是紧紧锁住了跟前女子。
月色里,那着单薄纱衣的女子极力埋首着,长长发丝垂下,遮了表情,只见着身侧双手紧紧握拳,全身微颤,似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那一刻,那叫闵宇轩的王爷的心内,忽地,升起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情愫来。默默犹豫少顷,微叹间,他终是敛睑和衣,站起。
月光遮去,他,缓缓靠近,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着,缓缓靠近……
夏羽埋首默默站着,心内的翻江倒海惹得她嘴唇紧咬,恍恍惚惚间,竟连手腕疼痛也隐隐而去。只剩心间,莫名思绪缭绕。
她在后悔。
她不该在那样的情境下,以那样一种心情,抛出那样一个问题。但她就是问出了口,莫名其妙地,她就是不想他那般对待自己,她不想,真的不想……
视线似乎一下暗了下来,夏羽本能抬头,却见闵宇轩已站于自己跟前,很近很近,只是一声不吭地站着,抿嘴不发一语。
她知道,那叫闵宇轩的人拥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从来清冽幽莹不堪,空灵到能不经意间吞噬一个人,却又生生用那抹亮亮的神采将人隔绝了去。
此刻,倏然贴近的距离,让她再度看到,那熠熠生辉的双眼正认真地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