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渐浓,这边晚景独好。
面色温和的男人看着躺在榻上的紧蹙眉头的少年,少年抱着一只洁白如雪的猫,身上没有挂着那个木葫芦,只剩下一个白玉佩。
赵十二沉默了好一阵,摩挲着手指,脸上还有病态的灰白,然后问道:“你的身体彻底毁了,根本无法练武,只能苟活几年时间了。”顿了顿,然后说道:“况且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没有回应。赵十二转身出了茅屋,来到山坡上,这里只有两座山,一座是坟,一座是星。
赵十二坐在一个大青石上,静静等着。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
过去了大半年,赵十二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动弹一分。
白衣少年睁开了眼,眼里闪过迷茫痛苦。
终于茅屋里有了动静,白衣少年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把猫塞进怀里,然后走了下来。
赵十二回头问道:“怎么办呢?”
陈东山笑了笑:“你说啥?”
赵十二眯着眼,慵懒地躺在大青石上,阳光明媚,:“你想怎么练武?”
陈东山说道:“本少爷天资无双,你随随便便教我两招就行。”
赵十二望了一眼陈东山,眼神从上而下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根本不可能铸成武基,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种招式适合现在的你。”
赵十二自顾自的说道:“不但没有办法练武,你还活不长久了。再过几年等你死了,也许你的遗蜕还能炼成个仙兵。”
陈东山找了一个青石坐了下来,开始思考。
他想试一试,只好盘膝坐好,接引浩然气进入身体。那股浩然气顺着方位流动,却半途逸散。
陈东山说道:“我现在的身体就像个漏斗,除非能补上缺口,否则一点浩然气都引不进来。”
赵十二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然后温和说道:“除非你能练成武基,登上第一楼。也就是砍基境。”
陈东山说道:“有点难。”顿了顿,抬头说道:“没有一点办法。”
赵十二说道:“或许你可以把自己炼成一个塞子,然后阻上漏斗,接着练武。”
陈东山抬起自己的右手,说道:“如果我可以把自己的手炼成仙兵,那我就可以把狂暴的剑意放在手里,浩然气从手里出来流进全身,然后砍基即可。”
赵十二摇摇头说道:“即便是在万古前也没人会做到。”
陈东山晃了晃,没有往常的随意,而是安静,额头上挂上一块白色发箍,此时陈东山取了下来,系在右手腕上绕了几圈,说道:“木葫芦碎了,我把碎片凝成了发箍,得好好留着,那我就得好好活着,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所以我需要砍基,需要活着。”
赵十二站了起来问道:“你要怎么把自己炼成仙兵呢?”
陈东山沉默下来,接着看向另一座山,背负双手,问了一句:“你知道仙兵是怎么练出来的吗?”
赵十二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老子的拳头比仙兵还硬。”
陈东山扭过头,牵强地笑了笑:“我要炼一口仙兵。”
赵十二问道:“怎么炼?”
陈东山说道:“没有哪个十二楼会炼出一口仙兵,只有一些修为低些的人才有那个心气,就像水滴石穿,最普通的锤子和最普通的铁匠也会炼出最硬的剑。”
陈东山看向那座大坟,说道:“你知道什么起作用吗?”
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时间。”
陈东山走向另一座山,重新走到大道之上,直到走到那个大石碑前,轻轻放下怀里的白猫,蹲下来手放在碑下的青石板上,然后掀起,下面放着一个莹白色的骨笛。
赵十二来到他的身后,说道:“这是当年天魔最硬的一根骨头,当年那个人十三楼的修为都毁不了它。”
陈东山笑了笑:“我没有那个时间去用最普通的铁锤砸出仙兵,所以只能用最硬的东西磨出一个。”
赵十二心想真是奇观,说道:“这是大事。”
陈东山想起那个姓方的锦衣少年,似乎他现在也从长城里出去了,随口回答:“此处人间无大事。”
然后拿起骨笛,把右手放在石碑上,扭过头来说道:“我真的很怕死,你得帮我温一壶酒壮壮胆。”
赵十二点点头,回身去茅屋里温酒去了,他去得很快,一甩袖袍燃起火焰,炉上烧酒。
陈东山左手拿着骨笛,右手放在石碑上,像是府里厨子准备做一条鱼吃。
他要用骨笛砸手臂,把手臂砸成一件仙兵。这只有陈东山可以做到,因为他的身体很奇特,充满了仙气,所以在仙气全部逸散完前或是有人把他大卸八块前,他的手臂都可以被仙气重构。
面色冷静的陈东山左臂砸了下去,右手化作一团血雾炸裂,紧接着发箍飘到陈东山眼上,让他昏了过去,丝丝缕缕白气冒出开始重构他的右手。同样平静而又温和的赵十二自顾温酒,那只白猫还在沉睡。
没有人经历过这样的感觉,是死而复生的,远远超过断臂之痛,因为骨笛的强大力量直接融进血脉里,常人或许尝到一成的痛苦便断绝生机。
这片小小的天地里一片安静。逝去先祖的石碑伫立在大道上,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