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直奔咽喉而来,森寒的剑光完全充斥眼幕,娑明脑海轰地炸开,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向右歪了歪身体。
锋利而冰凉的长剑贴着娑明的衣领刺了过去,随后金长河右半身与娑明左半身重重地撞在一起,两民趔趄着转了半个圈。不待身体站稳又同时抬腿踢出,“砰”“砰”两民几乎同时被对方踢中,各自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重新站定身体,娑明发觉自己已冒出了一身冷汗,方才情形危急,自己半个念头都来不及思考,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这贱民竟然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刚刚那封喉一剑委实太过惊险,自己十余年修习、苦训中从未有过这般危急,还好多年苦训的底子极为扎实,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身体反应先于头脑的思考险险避开了,不然此时自己已经落败!
毕竟论长短,爪套远不及对方的长剑,若是稍慢一个刹那,必会先被这贱民一剑绝杀,之后这贱民才会“死”在自己的攻击之下。倘若仅以被“击杀”的先后论胜负,那落败的必然是自己。
贵席中贺连籍、佑云敬两民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然后才慢慢平复下来。真个从未料到,那金长河竟能将娑明逼到如此危险的境地,这无暇妖躯真的如此超凡?!
作为一同前来的贵族子弟,在此时此地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娑明若是栽了跟头,他们同样颜面无光。好在娑明的实力没有半分掺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一剑。
“贱民!你找死!”娑明面目扭曲地怒吼,若说先前只是有些羞恼,那此刻他的胸腔已是气得几乎要炸开!他再不管任何顾忌,伸手从怀中取出两枚碧幽幽的玉符握于掌中,随后脚步一蹬如飞石般冲向金长河。
几番追击,两民再次斗在一处,激战中娑明右手一挥,两道绿光如流星般飞向金长河头部。
金长河急忙闪身避开一道绿光,长剑一挥将另一道绿光格开,耳中却听得“轰”“轰”两声巨响,随后心神如遭重击直挺挺地栽倒在擂台上。娑明早有预料,飞扑上去扬起利爪对着金长河狠狠抓下。
普通观众们看到金长河无故栽倒,娑明飞身扬爪狠狠地抓了过去,瞬间把心都提了起来,有些胆小的甚至都闭住了眼睛。
“金师兄!”
鹿小灵和田玉两个少女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金师兄!”
马山、鹿云、黑脊、铁角也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金长河身上忽然响起“嗤、嗤——”的声音,他的衣袍四分五裂,人完全消失不见,原地出现了一个犹如鹿民所用的饭桌般大小的黑色甲虫。
“哐!”
金色利爪刺在巨大甲虫厚厚的外壳上,发出一声如金铁撞击一般的闷响。人身陡然变成巨大甲虫,使得原本的距离瞬间有了大幅改变,金色利爪提前撞了上去,娑明手掌被震得麻木,整条手臂都有些酸痛。而巨大甲虫那厚厚的外壳却仍然光滑锃亮,莫说碎裂,便是连细微的划痕都没有半点。
娑明还以为有诈,脚下一蹬,身体如箭般飞跃到一旁。待看到甲虫外壳上及旁边散乱的白色衣袍残片,娑明有些茫然:好好的一个民,怎么一下子变成这个大虫子了?!
“原、原妖!”娑明愣了一下,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止娑明,官席、贵席中很多民都意识到了,宾席中有少数民也想到了。
妖民虽带有兽祖的部分体貌,比如眼、耳、口、鼻、角、翼等,但只占身体极小的比例,其余绝大部分形体与人类差异不大,身体绝对不会这般变化。
身体能够这般变化的,惟有原妖!
世间虫、鱼、鸟、兽等生灵在难得的机缘下也能修炼,修炼到精深境界后便可化形,为了与妖民修士区别开来,便称之为原妖,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妖怪。
能够化形的原妖一般都是高阶,还都是半人半兽的样子,且大都残暴嗜杀智力偏低。能在低阶化形的极为罕见,如金长河这般完美化形又极聪慧、温和的,众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原妖的战力与潜力极好分辨,素来是血脉愈强战力与潜力便愈强,同时化形便愈加艰难,反之则愈容易。这金长河仅仅妖士境便已完成彻底化形,足见血脉委实低微至极。再看原身,这、这是屎壳郎???
擂台上娑明愣了愣,随即畅快地大笑起来,这该死的贱民竟是这种肮脏的吃屎虫,委实难以想象。
原妖极为罕见,血脉这般低微的更是前所未有,然而如此一来自己大战五十息未胜的污点,只怕再也无法洗刷。想到这里他再次怒火中烧,飞跃过去扬爪再次抓向巨大的屎壳郎。
官席中原本笑意压都压不住的驼民执事,双眉一皱脸色沉凝下来。狼民县令、狐民县丞、牛民把总纷纷用力咬紧牙关紧皱眉头,死命绷住面孔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巨大的黑色甲虫临近擂台西南角,平席的观众们虽然不明所以,但因距离较近,大部分都看得真真切切。
“妖魔!”
“这是妖魔!”
普通妖民都没什么见识,霎时想起无数故事、传说中凶残的妖魔,全都慌张起来。
“肃静!”
“肃静!休要惊慌!”
当值的兵勇们大声呵斥。
平民们这才想起塬山门的修士老爷和县老爷、把总老爷们也都在,还有这么多军爷和参考的妖士,仅仅一个妖魔想必掀不起什么风浪,于是纷纷镇静下来。
“这、这不是屎壳郎么?”一个驴民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屎壳郎!”一些年龄大的观众确信无疑。
“什么?!这、这金长河是屎壳郎???”
“白衣剑士是屎壳郎!!!”
观众们霎时“炸开了锅”。
断耳朵与铜环早早便挤了进来,也在前几排,清清楚楚地看到金长河变成了巨大的黑色甲虫。他们目瞪口呆,一时间连思考都忘记了。
贵席中达官贵民们都展颜欢笑,身穿青袍的老狐民哈哈大笑道:“什么白衣剑士,却原来是个屎壳郎!真是笑死民了!”
其他民也纷纷附和。
擂台上娑明的金色利爪眼看就要刺到巨大的屎壳郎,“砰!”一声轻响,那巨大的屎壳郎却被民一脚踢出几丈远,一直滑到擂台西侧边缘处才停了下来。
看到有民胆敢插手自己的事,娑明怒火中烧,刚要破口大骂,发现眼前站着的却是擂台的鹿民司仪。鹿民正色道:“胜负已分,恭喜娑少,请随我来摇签处添录胜绩。”
娑明不肯罢休,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造次,眼珠一转,说道:“师兄,这金长河护身符并未激发,眼下尚未分出胜负,请准许我与他继续比试。”说到后面语气已有些强硬。
“这是塬山门的招录比试,规矩自是我们塬山门说了算,娑少,您还是随我来吧!”鹿民司仪咧嘴笑了笑,话音虽轻但神情傲然,同时抬手向摇签处示意。
见鹿民司仪毫不退让,娑明脸色阴晴不定,随后换上一副笑脸:“哦,是我放肆了,还请师兄不要见怪!师兄请!”说着殷勤地示意鹿民司仪先走,随后转身跟上,边走边挥舞手臂向四周观众示意。
观众们心情复杂,相对于钢斧铜牛、快刀青狼给民一招击败,白衣剑士却与对方大战五十余息,实力强大的难以置信。虽然最终仍然落败,却虽败犹荣,可谓给本县大大增光,即便称之为小英雄也毫不为过。没成想竟变成了一个屎壳郎,这让他们有些茫然,至于擂台上豹民少年挥臂的姿势有些花哨,他们哪有心思理会。
“少爷厉害!”
“少爷大胜!”
“娑少爷大胜!”
看到娑明取胜,早已憋足劲等待欢呼的仆民立刻跳起来高呼,贺连籍的两个仆民也跟着站起身来喝彩。
“少……,嗯?”
正手舞足蹈地喝彩的猴民仆役忽然一怔,跟随自家少爷多年,对少爷的手势暗语早就烂熟于心,此时少爷挥臂的姿势分明是找民麻烦的暗语。想想少爷方才险些给那人类面孔的小子一剑刺中,他瞬间明白了少爷的指示,拉过驴民同伙和贺连籍的两个仆民,飞快地说了几句。
能为娑明办事,三个仆民哪里会不同意?这些平民怕那屎壳郎妖魔,他们可半点都不怕。贺连籍的两个仆民立刻向上走到通道的中间位置大声嘲笑:“哈哈,什么白衣剑士,不过是个屎壳郎而已。”
另一个接着说:“是啊,我还纳闷为啥这样不堪一击,却原来是个吃屎虫,哎呀呀,真是恶心啊!”
“明明是黑勒吧唧的屎壳郎,偏偏还一副人样穿一身白衣,真是虚伪啊,骗子!骗子!”
他俩一唱一和,骂的极为起劲。
猴民与驴民飞奔到西面平席中对金长河大声辱骂:“这屎壳郎也就欺负欺负普通民,一遇到如我家少爷这等高手,登时便原形毕露了!”
“对啊!先前还充什么高手,这不是骗子么?!”
“不单是骗子,还是吃屎的骗子!”
猴民、驴民衣着光鲜,一看便知道是大户老爷家的仆民,普通观众们哪里敢惹,当然更不敢出面阻止。
断耳朵、铜环对视一眼,都黯然地低头不语。
上万观众自然有许多泼皮、混混、二流子,犬民瘸子六便是其中之一,先前他也跟大家一样高声为金长河助威,其实心里极为嫉妒。如今金长河败北,还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屎壳郎,更有两个大户老爷家的仆民痛加辱骂,瘸子六便渐渐没了顾忌,偷偷摸摸地低声骂道:“对,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屎壳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