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是那种算不得漂亮可有些颜色,很懂得用色彩线条修饰自己的女孩。她本来只有75分,但修饰后看去就有了85分的效果,从这点,你就知道她是聪明的。
认识她以来,总觉她是无心的——她永远玲珑剔透,笑容可掬,热情周到,可实际没有谁真的在她心上。在任何场合,她像一块软糖一样恰如其氛地融入,像是从此种氛围中生长出来的一株植物。哪怕对着她最讨厌的人,堇也能摇曳说笑,姿态蔓妙,像要和对方好上一辈子。
堇是普通市井家庭长大的女孩,这样的家也许很容易教会人一种狡黠与圆通,堇的身上覆着层光滑的膜,谁也窥不见她真正内里与隐秘心思。
堇经历了几次恋爱,可最终都未果。其实说来,她的第一位男友挺不错,忠诚而有责任心,但大学毕业第一年她就决然和他分了手。那男孩非常痛苦,有一晚曾大醉在湖边徘徊到半夜——大学几年里他为她付出的太多了!怕她旅途寂寞,每年寒暑假他都先送她回去,再挤车回老家山东;冬天只除了最贴身的内裤,棉毛衫裤他都帮她洗:想想那是怎样一幅镜头吧!一个男人在冬天的水龙头下,怀着一腔温情与冒着被讥笑的尴尬,在冰冷的水下搓洗女友的内衣,那是怎样一股爱情的动力在支持着他?
然而,堇还是与他分了——说堇一点不痛苦是有失公允的,她为此情绪低落了一阵子,但情感终于被理性说服,那个山东男孩事业上并不很有潜质,充其量是个好丈夫而已。而这种好堇目前并不需要,或许,等她老年才需要吧。
堇很快又交了男友,是位银行副行长的儿子,一位现役军官,他很快在堇的气息中沉陷,痴情的他把堇微笑的照片挂了一墙壁——像当年荷西对三毛那样。不过那些照片最终还是只成了一场失败爱情的凭证。副行长因为涉嫌一笔受贿案被双规撤职,适逢军官退伍,因为父亲的失势只进了一家普通单位。
堇和他的爱情不久后也夭折。堇开始上英语强化班,她打算离开这,去一个繁华的沿海城市。
有时在聚会上碰见堇,还是那样没有破绽的玲珑。衣饰光亮,香氛恰当,每个朋友她都关照到,用交谈或眼神、微笑。可在转身刹那,她的心思即已全部切换到下一个对象。
她总是对已婚或正恋爱的女友表现出无比的羡慕,笑着说,还是你幸福——可真把婚姻或恋爱的男主角让给她,她是不肯的,因为,他们皆不是她要找的男人。在表达对女友的羡慕时,堇的内心并不羡慕,甚至有几分轻视,她有轻视的资本:聪明,理智,年轻,知道自己要什么,又有颜色可帮衬。
不久后,她应聘去了上海一家台资企业,一年半后嫁到了台湾板桥做全职太太。
婚前她回来过一次,带着她谈了三个月的台湾男友,请我们在家本地菜馆吃饭。男友家听说在板桥开童装厂,欧洲订单接了不少,人看来是蛮本份的,其貌不扬,对堇很听命的样子。我们都举杯恭贺她的爱情,堇笑得很灿烂,可不知道她心下是否真没半点缺憾?堇其实是那种看到英俊男子便会眼睛发亮的女人,金城武龙泽秀明堂本光一的碟买了一堆,但现实中——英俊这东西倘若不投身娱乐圈,当不得饭吃,这道理堇明白,因此她的男友却乎没一个说得上英俊,当然,他们在与堇恋爱时至少有一项优点是可以补偿外貌的不英俊的。
买单时,堇查看了账单再满意地付账——堇其实并不是对账单有兴趣的女人,况且那天的消费实在经济,和台湾男友的家产比起来几乎如同吃顿快餐,但给人感觉是她已经把男友的钱当成自己的了,所以她有义务和责任替他划算与把持。
她拿过台湾男友搁在桌上的钱夹,抽出钱,又塞回他裤袋,夫妇般的亲昵——男友笑笑地看她,那种看自己女人的眼光。
接着有一年多没听到堇的消息,只知道她嫌在家无聊,又不肯太早要孩子,去家大旅游公司上了班。朋友中有人担心她与台湾文化的相融,还有那么曲诘难懂的台语,可更多的朋友相信她没问题:微笑是她的国际语,别说一母同胞的台湾,在地球任何角落堇都可能如鱼得水的吧。
再后来,堇离婚了,我们闻之都有些诧异。
是她台湾先生提出的。堇在旅行社工作时迷上一个搞实验舞剧的男人,从香港去的。那男人有貌有才,就是没多少真心,说爱情表白像说台词一样流利动情,堇只是他众多女友中的一个。纠葛了大约一两年,堇的先生发现,而戏演完,那男人就此利落退场,准备下一幕了,而堇这一次还沉浸在剧情中不能自拔,本来,以她的聪敏,戏完了也就散了,依旧回她安逸日子里。但堇这次有些不管不顾,为爱而失态了。
这是她爱情经历中惨痛的一次滑铁卢。其间细节不得而知,但可以得知的是,一个女人,哪怕是那般美貌聪颖的包法利夫人或阿根廷人心目中的女神贝隆夫人,一生中总得为一个男人动次真情的,早晚而已。
有朋友说在上海看到了堇,独自一人在淮海路,拎着堆购物袋,落寞而行。说来,她29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