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国的神情好像突然苍老了无数岁,裴清乐站在一旁吓得不行,觉得自己是不是问的太过直接了,又或者是还有哪个步骤是她疏忽了的。
她害怕紧张的浑身颤抖,顾霖寒从她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在她回过身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一如既往深沉的目光。
这样子的眼神让裴清乐好似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说:“爸爸,如果你不想谈这件事,我们可以就此打住,什么也不说。”
裴正国的眼眶突然红了。
可能是情绪压抑了太久,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的宣泄出来了一点点。
他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朝着裴清乐深深地看了一眼,眼里的泪光越来越多:“你长大了,如果小梓知道你现在长成了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她肯定会很骄傲。”
裴清乐的鼻头狠狠一酸,无言的坐在了沙发的边上。
顾霖寒缓步的走过去,将她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他们两个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切都在不言中。
“其实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贺泉山那个混蛋竟然还有脸朝着你下手!”裴正国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的神情:“这些年我不应该就此放手的,不应该对贺家的人太过善良,我应该早早的对贺泉山那个混账东西下手!”
随即,裴正国的脸色却突然变了,这一瞬间,好像有无数的悲伤涌了出来,他的眼中弥漫着的尽是孤独和伤痛,过了很久,他好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缓地说:“你母亲在闭眼之前告诉我,好好带着你活下去,不要恨任何人,不要做任何事。她说,她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可以简单却又快乐的长大,永远活在爱中,永远远离任何的仇恨和怨念。”
这些话裴正国到现在也依旧印象深刻。
那一天的下午,是他人生中的一场噩梦。
他最爱的人,就此离开了他。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两个人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裴清乐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哭的一声比一声惨,好似也知道自己要和最亲爱的母亲离别了似的。
“所以,贺泉山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吗?”裴清乐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着,但她还是强迫自己问了出来。
裴正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跟你说的时候语气是不是还很自得?呵呵,是阿,他们到现在都觉得我配不上你母亲,到现在也觉得你母亲是个傻子,不配做贺家的人。”
他说着,语气蓦得一变,好似这二十多年从未想明白这件事:“可是,恨我也就罢了,小梓是他们的家人阿!是贺国维的女儿阿!他怎么...怎么就那么狠心的伤害她?”
?裴清乐艰难的开了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母亲是贺家的小女儿,在没有遇到我这个穷小子之前是贺国维最疼爱的女儿。我见到小梓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她。她在我的心里从来不是什么贺家的人,从来不是什么拥有顶尖天赋的未来画家。她只是我喜欢的人,这么简单而已。”
裴正国轻声说着,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好似也跟着说出来的话,回到了他和贺泉梓最美好的那段年华。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的确在很多人眼里配不上你母亲,但是小梓从来不在意这些,她不断地鼓励我,告诉我,在她的眼里,我才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裴正国终于露出了一抹笑:“现在想来,那段时光应该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最幸福,最无忧的日子。”
紧接着,裴正国脸上的笑立马收了起来,转而露出了凄凉的神色:“可是很短,我和小梓的事情很快被贺国维知道了,他发了前所未有的大火,指责我根本配不上小梓,贺泉山也一样,觉得我另有所图,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小梓,一切都是为了贺家的名气。”
裴正国狠狠地拧着眉,眼中尽是挥散不去的戾气:“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贺家的地位,我也从未想过贪图贺家的任何钱。但是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辩驳都没有用。贺国维把我赶走,并且软禁了小梓。”
裴清乐从未想过贺国维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明明是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德高望重的前辈,可是却又这么的固执,甚至软禁了她的母亲!
“我和小梓那段时间都很痛苦,你母亲看似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其实心比任何人都要决。她在家里被软禁,所以干脆不吃饭来抗拒。最终,贺国维只能过来找我,他提出了条件,只要我当着小梓的面说放弃这段感情。”
裴正国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他仿佛亲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那天下午。
贺国维给出的条件很优渥,足够他做一笔不错的投资,拿到前期创业的钱。但是裴正国却没有任何的心动,他答应下来,只不过是为了想见贺泉梓一面。
但是真正见到的那瞬间,裴正国的心仿佛被拿到了砧板上,一刀一刀被片着。
贺泉梓几天没有吃饭,本来便瘦弱的身子更是瘦的皮包骨头,两个脸颊完全的凹陷进去,头发凌乱,双目无神。
但是在看到他的瞬间,贺泉梓像是一个濒死之人突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撑,原本无神的眼睛登时发亮,难掩激动,两个人就这么的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谁都明白,此时对方眼里的爱意和愧疚,比任何的话都要有用。
可是这样子的对视很快便被贺国维冷冷的打断:“你来这里不是有话说吗?快点说清楚!”
裴正国只觉得可笑。
他怎么可能说那些违心的话,看到贺泉梓之前不想说,看到贺泉梓之后更不可能说!
所以他反抗了,因此更加的激怒了贺国维。
“然后他把我赶了出去,我脑子里全部是你母亲瘦弱的身影,生怕她真的撑不下去。所以我再也待不下去,干脆冒了最大的一次风险。”贺国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