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小乞丐跌跪在跟前,奚鸢下意识地手臂一捞。
小乞丐灵活地抓住了她的手,堪堪站稳。
扬起脏兮兮的小脸,裂开白牙,“林檎将军好。”
奚鸢怔了怔,“饿吗?”
她蹲下身,将手中方才街铺子大娘们塞给她的馒头包子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的眼睛亮得很,一双澄澈的眼里倒映着她银色面具的光辉,小心地看了她两眼,然后才迅速地伸手拿过了包子和馒头,抱在怀里,小脸紧绷着,稍微有点小紧张。
半天绷出一句,“谢谢。”
奚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顺手又将油饼塞了一个进他的怀里才离开。
在百姓的一阵赞叹中,奚鸢和苍梧一行人离开了闹事。
到了将军府,大家看到她安然地回来,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几人围到了羊肉锅子跟前,奚鸢借口茅房方便先离开了一会儿。
到回廊处的一盏灯笼下,她将一张纸条在烛光下展开。
这是刚才那个小乞丐塞给她的。
上面写着寥寥数字:等归,事禀。
落款:三十七。
三十七是当初玄铁军里头的代号,这是沈伯写的。
当初五千玄铁军可挡两三万兵马,一直都是大祁军队的传奇。
其实说起来,玄铁军五千人,到后来一共是有五千七百九十三名的。
奚鸢去了一趟茅房,回到羊肉锅子前,取过柴,往里头加了一根,顺势将那纸条扔了进去。
“嘿!快!给你块大的!”常山捞了一大块羊肉直接用勺子扣进奚鸢的敞口碗里,“我和你说,刚刚临天黑了才叫人去给你买的。都快卖完了,最后一块,那人都付了钱了,后来听说是给你吃的,才让给我们的。”
“你说说你,现在名声可是大着哩!”说完,常山给自己也捞了一块,“还好有惊无险,不然我们啊,这回怕是真把命栓你裤腰带上了!”
闻言,奚鸢心头一热,她舔了舔唇,端着碗筷,直起身,望着几人,“这回,给你们添麻烦了。”
常山大笑了两声,不甚在意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奚鸢的肩,“都是兄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你让镇国公带的话是什么意思?”苍梧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当初她就是担心这三个人做出什么事儿来,所以让廖归鹭给他们带信儿,说稍安勿躁,日后再告知要事。
广寒也偏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镇国公给你带的?”奚鸢有些讶异。
苍梧点了点头,将那日的事,细细说道出来。
听后,奚鸢沉吟了片刻,嘱咐:“苍大哥,这件事以后同谁也不要说。镇国公没有帮过我们,要是叫人说出来,也要死口咬定和镇国公没有任何的交集,最多说是镇国公家的闺女廖归鹭让丫头找的你们。”
“诶……话说,阿檎,你这可以呀,怎么一天不见,连镇国公府上的千金都护着你了?说实话,你是不是……”
常山带偏话题,朝着奚鸢坏笑。
苍梧:“……”
广寒抬手扶额,感觉头疼。
“没有的事,这样的话,你千万别乱说,对廖小姐的清誉不好。”秦浅赶紧否认,然后还跟常山叮嘱。
“姑娘家的名声和清白就是她们的命,你可不要因为嘴上没个把门的害了人好姑娘!”
常山这才“哦哦”两声闭上了嘴,埋头吃起羊肉来。
咽了一大块羊肉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汤,咕咚咕咚喝下肚,餍足地慨叹了一声。
奚鸢默默地吃完碗里头的肉,将汤喝干净了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身份有疑惑,也有好奇。”
她双手捧着空碗,坐在羊肉锅子前,火光映着她的脸,羊肉锅子还沸腾地煮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像是一首用沉闷的调子唱起来的欢快歌。
话落,苍梧和广寒也都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只有常山一脸懵地转过头望着奚鸢,“什么身份?”
苍梧:“……”
广寒:“……”
“本来,我们都是战场上生死相交的人,没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这一次,你们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到刑场上救我。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
“你们愿意为我搏命,我没有理由瞒着你们。只不过,我的身份特别,可能会拖累你们。”奚鸢的手紧紧地扣着碗沿,碗沿深深地凹陷进指节处。
“五年前,墨都发生过一起血案,而我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墨都。现在我回来了,有要紧事要办。”
奚鸢说得很委婉,但是也很明白。
要说血案,也许不少。
但是五年前,墨都的血案,不管是谁一想,就只有那么一起。
“我要走的路,是打一开始这条命就没准备要的。但是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还有家人要照顾。我今儿和你们说到这个地步,不想他日你们觉得我没拿你们当兄弟。”
“话我说了,你们就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就当对得起我们的过命的交情了。”
说完,她轻轻地把碗筷放下,筷箸轻碰碗沿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起身,“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奚鸢朝着三人抱拳,深深地一鞠躬,然后才离开的。
留下围着羊肉锅子而坐的三人神色各异。
火光跳动,映着苍梧锁眉深思、广寒凝重沉吟、常山茫然发懵的神情。
“不是,阿檎说的什么?”
常山“啧”了一声,一脸迷茫,推攘了一下广寒,“你听明白了吗?”
广寒看着常山那真真儿不明白的神情,怎一个心累了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伸手捞了一块肉,往常山碗里扣,“阿檎说,你要多吃点,不然你家里人该说他没有照顾好你了。”
“什么家人?”常山把肉塞进嘴里,低垂着眉眼,模模糊糊地说,“我跟着阿檎和你们出来的时候,我奶就已经没了。哪里来的家里人,我不就你们和阿檎这么几个家里人么?”
闻言,苍梧和广寒瞳孔一缩,眼眸微闪。
……
奚鸢策回了护国将军府。
看到她回来,下人都跪了一地给她行礼,标标准准的宫礼。
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光华之下的翟睿霖,心像是被突然揪了一下似的。
鼻尖发酸,喉咙干得有点发疼。
她穿过厅堂,转到小院子里,院中漆黑一片的冷寂。
奚鸢推开房门,房间内浮动着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