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上百人的场合,此时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祁睿锋没有说话,一双晦暗的瞳孔湛湛出的全是寒冰,就算是一动不动,浑身都能够蓬勃出一股翻腾着的肃杀气息。
擅动烈士骨灰。
他的视线淡淡的朝着一个方向扫视过去,冷漠的嗓音轻描淡写:“你说我动了谁的骨灰。”
“祁少擅动了哪位的骨灰,难道祁少自己心中没数?”
“唐孟还算是烈士?”毫不留情的讥笑声,祁睿锋薄唇勾起:“他不过就是盛怀暖用军功从那个组织里带出来的罪犯罢了,将功抵过是基地开会后给出的处决结果,他虽然在队伍里面,可谁说他死后便是烈士?”
“而且,我还有证据能够证明被覆灭的组织的首领,很有可能就是唐孟,如果他没死的话,现在恐怕早就被我进行关押接受审讯了。”
祁睿锋说话素来都是这样的腔调,冷漠的就连骨头都能够冻酥掉,除去在特定的人面前有着几分好脸色外,其他人都能够很明显察觉到他骨子中的不屑来。
没有和他撇过来的视线对视,慕酒甜的秀眉狠狠一跳。
她明白,这话不止是对武元楷说的,更是对自己。
见状不对,顾文斌第一时间便从高台上下来,可还是没有阻止武元楷启唇时的咄咄逼人:“看来祁少还是太孤陋寡闻,而且也太不了解深爱你的盛小公主,她在得知唐孟的死讯后,第一时间就通过莫老将唐孟的烈士名额申请下来了,不管唐孟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就是烈士。”
“你擅动他的骨灰,甚至窃取少许去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祁少,这个罪名你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说话间,眼角眉梢酝酿出一缕微微的得意,武元楷逼近一步:“祁少,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请你走?”
“传唤……”
“元楷。”一道声音将祁睿锋准备脱口而出的话打断,顾文斌的大掌无声无息的按在他的肩头,穿着新郎服的俊脸看上去一派温和儒雅:“我原给你发结婚请柬,你推脱有事说过不来,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事情。”
不高不低的质问后,突然转言:“现在既然来了,那就等到参加完结婚宴再说吧。”
将武元楷留下来,也算是帮祁睿锋争取更多可以用来回转的时间。
可谁知,闻言后武元楷却眯起一双讥讽的眼眸,挑眉:“顾公子的结婚宴?但我怎么就看见新郎,没见到新娘啊。”
刚刚开门时就该是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被婚纱包裹着玲珑身材,拖着长摆尾,眸底暗藏期待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只不过是武元楷出现时先声夺人的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了起来,才导致忘记新娘的存在。但闹剧发生了这么久,也没有见新娘那边派人出来问一下。
现在再加上武元楷这副很明显看戏的模样,顾文斌心头突然狠狠震了下,却不动声色带着该有的威压:“舒雯应该化妆完了,婚礼这就准备开始,元楷既然来的,我让侍者带你入席如何?”
说着,他便准备招手。
却看着武元楷唇畔加深讥讽弧度:“你确定你的婚礼能够开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来的时候注意到了点小事情,新娘休息室里乱作一团,化妆师和助理闹哄哄的似乎在找什么人。”他挑眉,神色中毫不掩饰着讥诮的浓重:“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便让人去打听了下,原来是本该在化妆间的某个人消失不见了。”
“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惊得将手中杯子直接打翻。
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导致全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就连素日里伪装出一副平和亲近面孔的顾文斌,此时也彻底冷下一张脸来看着武元楷,眸底迸射出来的寒意几乎如同利剑。
包括顾少卿也不急不缓的将侧眸:“酒甜。”他几乎浸在冬日冰水中的嗓音低沉唤着她,长指撩了撩她颊边发丝:“你先自己坐会儿,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她仰着眸看他,他话中的意思她明白,甚至就连他想问的问题都清楚的不行。
指尖无声息的轻颤了下,却灿烂的笑:“好,那我等着你。”
“恩,我会很快的。”
他起身,矜贵挺拔的身材有着股不言而喻的压迫,再无说丝毫,迈着长腿慢慢朝着最中心踱步而去,那抹属于他的古龙水味从头顶掠过。
直到看着他和顾文斌肩并肩站在一起,慕酒甜几乎察觉不到颤抖的手指才攥成拳。
今天一切的事情都按照她的意向一件件的完成,可……
莫名的,她却没有那种酣畅的舒快感,神经紧绷到有些断裂的痕迹。
无人敢多言一句的场合里,可能只有武元楷最为放松,吊儿郎当到闲适着一张脸,依旧是讥讽的调调:“也就是说,顾公子,你的新娘子逃婚了。”
……
不知道婚宴上的闹剧到底是怎么收尾的,慕酒甜在听到武元楷的这一句后便悄然离开,庭院里的秋风吹拂到脸上温度适宜,还有着丝丝的惬意,可她的表情还是没有温度,就算是接到某个人打来报信的电话:“慕小姐,我安排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和盛伊人认识了。”
“恩。”随意捡了块大石头坐下,也没管脏不脏,温温静静的嗓音:“都是按照我的嘱咐一步步进行的?”
“是的,在盛伊人被顾家人安抚下来后,他假装路过休息室,假装注意到盛伊人,安慰她给她递纸巾,也把那个空头公司的名片送了过去,盛伊人表示会前去应聘的。”
过程都对,可张董依旧不怎么敢保证:“慕小姐,这样的话,盛伊人真的会上钩?”
“一次不会,那就让他们多偶遇两次。”
豪车,美男,再或者是英雄救美。
慕漫云当初不就是这么沦陷的吗?
刚挂了电话,还没有两分钟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戚一弦”三个字在干净的屏幕上不断跳跃着,就算是不接,慕酒甜也能够大致猜出来她为了什么事情。
果然,她的嗓音带着急切,叫了她两遍名字才进入正题:“祁少被武元楷带走了,慕小姐,你能不能救救祁少,祁家和武家向来不对付,如果他真的落入武元楷的手中,那……那……”
石头被坐的地方已经温热,和吹拂在身上凉凉的风有着鲜明的对比。
慕酒甜面容精致,却笑起来干净到无情的地步,轻描淡写的启唇:“那你知道我也和祁睿锋不对付吗?”
那头的嗓音戛然而止。
足足顿了好几秒才重新开口:“那慕小姐还说能够……”
“我能够帮你成为祁睿锋的女朋友是不假,却并不代表我会伸手救他帮他,而且如果他真的落难,身上所有的头衔都被撸得干干净净,我岂不是会少了很多麻烦?”
这些,就算是戚一弦再单纯,也能够大致明白。
可她还是担心,再次开口恳求的嗓音带着颤抖的时候,恍惚间和六年前盛书画得知轮船爆炸时的不可置信一模一样,慕酒甜攥着手机的力道猛然加紧,脸上的神色覆盖上淡淡的疲倦,突然开口:“你也很喜欢祁睿锋?”
也?
戚一弦微怔,不敢随意言语什么,斟酌着:“我只是不想让祁少平白被陷害罢了,慕小姐,就算是我不做祁少的女朋友,也希望你能够帮帮他……这样吧,您不用帮我了,我用这个机会求您帮他行吗?”
失笑,这又不是什么奖品,能够被送来送去的。
慕酒甜垂着眸,唇上没有半分的笑意,素白的指尖随意的在自己腿上打着圈:“恕我无能为力,而且……你觉得武元楷是怎么知道祁睿锋动了唐孟的骨灰的。”
“是,是你?”
“恩,我说了我和祁睿锋不对付,他当初既然敢用这件事来刺激我说出其他事情的真相,那就别怪我将计就计的反咬他一口,现在看来……”
身后原本悄无声息的脚步声突然加重。
瞳孔放大的赫然回眸,顾少卿和顾文斌就停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一白一黑两套西装,燕尾式的还在风中被微微吹起。
一切的背景虚化,唯剩下顾少卿那双如同深渊般纯墨色的瞳孔清明到几乎能够滴出水的地步。
手机里戚一弦还在喋喋不休的妄想能够用言语打动慕酒甜,鹅黄色的毛衣似乎是整个庭院里最鲜明的色彩,长发在身后披散着,四目相对,她慢慢的笑,冷艳:“这件事没有再回旋的余地,挂了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的,看着素白手指毫不留情的按灭手机,刚刚她温凉的嗓音对于顾少卿来说不亚于爆炸般的威力,他低低淡淡的笑:“今晚,唐娆的逃跑,盛伊人被辱,章舒雯逃婚,还有祁睿锋被捕,都是你,对吗?”
慕酒甜就知道自己隐瞒不过。
在今晚行动的事情太过多了,多到就算是傻子都能够联想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