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和沈婉来宸王府串门,云澈和清冽特意取了好酒,云廉听说有好酒,也过来凑热闹,还特意派人去营中传了口信,让沈席也过来吃饭。晚膳时分,一大桌子人落座,也是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席间聊到那日兵器坊的事,多少还是心有余悸,毕竟那蛊先生非寻常人,云廉也是吃过他的亏的。
郁棠缠着云廉讨论新得的一套茶具,云澈坐在一旁听着,偶尔说几句话,沈席虽然坐在旁边,可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沈婉跟着清冽坐在另一边,两个人自然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时不时笑一笑。
大家都各自聊着的时候,一人突然推门进来,箫云澈皱眉,打量来人。
“青平?”袁清洌一愣:“为何突然进来?”
“主子。出事了。”青平面色凝重:“宫里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在福寿宫晕倒了。”
袁清洌心下大骇,仓皇起身,夺门而出。箫云澈一把拉住她道:“清儿这是要进宫?”
“当然,我要去见太后。”
“你担心太后我知道,可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能进宫吗?”
袁清洌一愣,戌时末刻,哪有外臣家眷这个时候入宫的,何况太后刚一出事,清冽就急着进宫,被有心之人知道,又会肆意发挥。可袁清洌现下心急如焚,前些日子她也见过太后的,明明气色很好,为何会突然晕倒?现下病势如何?太医可有对策?情况如此不清不楚,清冽如何安心。
知道她着急,箫云澈吩咐流云去传信,让沈贵妃及其宫里的人先想办法将太后的病势了解清楚,明日一早再做算计。清冽听着他的安排,也渐渐使自己冷静下来,让青平传信给莲妃,让其多加注意福寿宫的情况。
即使如此,清冽还是难以心安,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踱步到院中,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原本活跃的几人都悬着一颗心坐下,等着新的消息传来。可总有些东西,你越是期待,就越得不到,知道侍从来叫箫云澈,说是该换朝服上朝了,大家都依然没能等到消息。
箫云澈嘱咐再三,终于出门了,袁清洌送走了陪了一宿的郁棠等人,自己靠在榻上,思绪万千,后来干脆闭上眼,心里想着,再等等吧,等不到消息,却也可以进宫了。
过了一会儿的确有消息传来,传消息的人正是箫云澈。寥寥几字,让袁清洌坐不住了,疯了似的跑了出去。传来的字条被风吹到地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似中毒,危,院判医之。’
顾不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礼仪,袁清洌一路直奔福寿宫,宫人见是袁清洌,也都不拦着,倒是在太后旁边的侍奉的太医院院判徐大人起身给袁清洌行礼,清冽微微抬了抬手,便坐在床榻边上,一边为太后号脉,一边打量太后的脸色,神情越来越凝重。
徐太医在一旁看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曾嬷嬷站在床边,一直看着袁清洌,见她也神色不对,看了看太后,黯然的抹了抹眼泪。
沈贵妃和莲妃进来,见袁清洌在,互看了一眼,袁清洌放好太后的手,给贵妃莲妃请安,沈贵妃问太后病势,徐太医道:“回禀贵妃娘娘,太后如今的病势,是病来如山倒,加之有中毒的迹象,臣恐怕...”
“徐大人,您是这太医院的院判,也是一直照顾着太后的身体,每日都是来号了脉的,如今太后这病势来的如此汹涌,竟然还有中毒之症,你没有对策吗?”
“贵妃娘娘,太后身子一直有旧疾,这您是知道的,如今旧疾复发,加之毒物伤身,这...病势难医,毒药难解呀。”
沈贵妃沉吟片刻,与身边的侍女交代将方才太医所言去回给皇上,侍女匆匆而去。沈贵妃拉着袁清洌坐下,道:“如今,王妃有什么对策?”
袁清洌眼睛有些红红的,略感无奈道:“徐太医说的不错,太后的病势来的快,这毒,也确实不好解。此毒名为九重天,乃是取九种不同的毒虫和九种不同的毒草混合而成,中毒者前后会有九种不同的反应,太后脸色蜡黄,手指关节皆有淤青,舌苔暗黑,想是已经到了第六种症象了。”
“这毒就没有解药吗?”
“解药是需要与毒药相克的九种毒虫、九种毒草合制而成,可这有数万种配法,根本没有办法...若是用药不对,中毒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贵妃和莲妃皆是一惊,就连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抹泪的曾嬷嬷都吓了一跳。这九重天本就罕见,解药配的不对,也会变成毒药,而且会加快死亡,这哪有不让人心惊的。
沈贵妃握着袁清洌的手,心里冰凉一片。想必太后此次,凶多吉少了。
皇上一下朝便来了福寿宫,详细问过徐太医之后,又急又气,问曾嬷嬷太后最近的情况,曾嬷嬷如实回答。既然知道太后是中毒,那这毒从何来,便是个不得不查的大问题。徐大人叫来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起在福寿宫查看,过了好一会儿,捧来一个精巧的玉罗汉,呈到皇上面前。
“这是什么?”
“回禀皇上,臣等查看了福寿宫上下,只此一物有可能伤害到太后。”徐太医回答。
皇上眯着眼看了看着玉罗汉,半晌也看不出名堂,倒是袁清洌看了会儿道:“方才顾嬷嬷说太后很是喜欢这个玉罗汉?”
顾嬷嬷点了点头,道:“这玉罗汉神色逼真的很,太后很是喜欢,隔三差五的就会捧在手里把玩一番。”
“这就是了。”徐太医将玉罗汉放在桌上,又用一块儿白布擦拭一番道:“这玉罗汉上,被人下了毒了,皇上您请看。”
皇上看了一眼递过来的那块布,并没有什么变化,却见徐太医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一滴血上去,那白色的布块儿霎时间便成了黑色,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沈贵妃诧异的问:“就算太后喜欢这玉罗汉,可这东西毕竟只是个物件儿,不会入口,也会中毒?”
“还有,这玉罗汉放在那里,每日里也会有人打扫,怎么会还有毒呢?”
徐太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答道:“这玉罗汉的毒不在外面,而在玉罗汉里面,太后把玩玉罗汉,玉罗汉渐渐有了温度,会散发出一种气味儿,这味儿便是毒了。”
听到此处,皇上冷着脸,打量着那玉罗汉,冷冷的问:“曾嬷嬷,这玉罗汉从何而来?”
曾嬷嬷回忆了一下道:“回皇上,这玉罗汉,是一个多月前,江妃娘娘送的。”
沈贵妃端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洒出来。皇上压抑着满身的怒气,又问徐太医道:“这东西在这里,可有办法找到解药?”
“皇上赎罪,这药融入玉罗汉之中,查不出来。”
砰的一声,皇上将茶杯砸在地上,怒气冲冲的道:“你们就这点本事?太后病了你们都束手无策,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
一屋子的人跪着,皇上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这事已无可奈何,于是一声令下,将江妃禁足嘉咏殿,听候发落。
一屋子的人一直守着,太医们忙前忙后,沈贵妃和莲妃因为一夜没睡疲惫不堪,皇上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莲妃,让她回去休息,莲妃不肯,皇上内心生出一丝心疼,左右一想,便问沈贵妃道:“皇后来过吗?”
沈贵妃顿了顿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昨儿夜里也病的厉害,想必还不知道这件事。”
皇上闻言冷哼一声:“她病的厉害?我看她有些事管的很好。全福,你去一趟未央宫,告诉她太后病了,如果她身体不适,以后这后宫的事,朕就另择一个人来打理!”
全福公公得了口谕,转身走了,见皇上这样说,沈贵妃倒是皱了皱眉。莲妃看在眼里,偏着头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的袁清洌,后者却是一心全在太后身上,根本没有听他们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被两个婆子扶着,面色憔悴,未施粉黛的过来,先给皇上请了安,而后解释道是自己病了,不想别人打扰,就吩咐了谁也不见,以至于怠慢了...说着说着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皇上有些烦躁,喝了一声,皇后终于安静了,踱步到太后床前,看了下太后的神色,又问徐太医病势如何,徐太医刚要回答,却又听皇上喝道:“皇后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皇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呆呆的坐在一边。
入了夜,太后一样没有醒过来,清冽不好再留,只好出宫回府,可还未到宫门口,吉总管从后面追上来,说是太后醒了,相见她,袁清洌心里一紧,疯也似的往福寿宫跑,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进了太后寝宫也顾不上行礼,直接跪在太后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