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代表众官员说了好些祝贺两位皇太后的话,还把先皇、太皇太后、高丞相全都感激了一遍,当然还少不了一番慷慨陈词,表表忠心,说以后一定忠君报国云云。
沐阳听着,只淡漠地笑着,“忠君?不知是忠于皇帝还是忠于高家”;静娴太后被裴瑾的“肺腑之言”感动,直夸他是中天国的好官员,皇帝的好臣子。
晚宴是在众官员家眷喜滋滋地捧着赏赐,千恩万谢中结束。
是夜,万籁俱寂,颠簸劳累了一日,晚宴又略饮薄酒的沐阳、静娴及随驾的宫人侍卫,都倒头即睡。
裴大人和夫人所在的房里却依然跳跃着生机勃勃的烛火,红光满屋。
“老爷说得可是真的?”裴夫人精明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双手亦无处安放,喜滋滋地搓着。
“我还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成?不过,在事成之前,切莫走漏风声。”裴大人的脸上亦是藏不住的喜悦,不过还算老成稳重,再三叮嘱她的夫人。
夫妻二人高兴地几乎一夜未睡,裴大人幻想着自家女儿入宫封妃,那些个趾高气扬的帝都京官儿围着自家讨好巴结,当今皇帝见了自己也好礼遇三分;至于裴夫人,眼界也只有这宅院这么大,幻想着绫罗绸缎金步摇,被众官家女眷众星捧月,巴结讨好。
裴夫人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裴大人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过,这天大的喜事压在心底,只叫他“瘙痒难耐”,忍不住便告知了裴夫人,他想着,往日里鸡毛蒜皮的事就随她说去吧,这么大的事,想来她是有分寸的。
然而裴大人还是高估了裴夫人,第二日天还不亮,裴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裴小姐房中告知她要进宫为妃的事情。原本还在因为美梦被打断正生气撒泼的裴小姐,骤然睁大双眼,先是一怔,随后狂喜不已,光着脚在地上手舞足蹈。
裴夫人将裴小姐拉回床上,让她恭恭敬敬坐好,宠溺道:“都是要当妃子的人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免得让人笑话。”
裴小姐将被子披在身上,端坐在床边,挺直了腰杆。封妃之事一撇都还没划下呢,登时便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只把自己当皇后呢。
裴夫人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夜之间脸上笑出不少褶皱:“靖瑶,你速速起来,梳洗装扮,去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她可是当今皇上的生母,正儿八经的太后娘娘,以后啊,就是你婆母了。至于竹苑那个,就当她已经是个死人吧。”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小姐不解,“竹苑可是母后皇太后,今日在宴席上,比圣母皇太后可气派多了。”
“你知道什么?听我的话即可,母亲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几日,你要常去梅苑走动,给静娴太后留个好印象。”裴夫人拉着裴小姐的手,仿佛今日裴小姐便要出嫁似的。
说起封妃,裴小姐突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焦急问道:“娘,我、我与韩家原是有婚约的,这可怎么办?”
那裴夫人眼中闪过狠毒,一脸阴险算计的小人样儿,沉声道:“明日我便遣人去退婚,就说原是大人们开玩笑定下的,做不得数。韩大人英年早逝,只留下韩夫人和韩文钧。韩大人本就是两袖清风,母子二人坐吃山空了这些年,家底儿早就空了,娘才不会送你去他家过清贫的苦日子。”
裴小姐焦急地点点头,却依然满面焦容:“母亲,文钧哥哥的最是执拗脾气,这婚事怕不是那么好退的。”
“哼!”裴夫人不屑道:“她不就是个破落书生,去年落第,至今未出过门,以后能不能高中还是二说。你是要当妃子的人,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女人,他韩文钧有几颗脑袋,敢跟皇上抢女人。”
裴小姐听到皇上,脸上再度由阴转晴,赶忙起来,便把自己最好的衣裳珠钗都穿戴上,旁边的婢女直夸她标致美貌。裴靖瑶对着铜镜,喜不自胜,只把自己当九天仙女看待,想她这样的模样身份,他韩文钧如何能配得上,转眼便将与韩文钧的蜜语甜言、海誓山盟抛在了脑后。然后一大早巴巴儿地跑去了梅苑了。
静娴太后有如惊弓之鸟,虽已住进裴府,心却还是提着,昨夜睡得并不好,一大早起来,精神气色都不太好。
那裴小姐热情似火,问长问短,一会儿问是不是家中招待不周、吃用比不上宫里,一会儿又忍不住打探皇帝喜好。这样下来,倒显得对静娴太后的嘘寒问暖是虚情假意。此时的裴靖瑶在静娴太后眼里,就像早晨“叽叽喳喳”把人吵醒的雀儿,实在是讨人烦。
旁边的嬷嬷见静娴太后面露不悦,不愿搭理那裴家小姐,便半咸不淡对她道:“太后娘娘昨夜没睡好,身子还乏顿,需要去休息了。裴小姐,改日再来吧。”说完,那嬷嬷已经伸手做出“送客”的手势了。
那裴小姐吃了憋,郁闷不已,竟忘了好生行礼告退,走的时候还把不满全然写在了脸上。那嬷嬷鄙视地看着她离开,而后对静娴太后道:“这样没有规矩、不知礼数的人,也想巴结太后进宫。”
静娴太后亦是不喜她:“昨日沐阳太后才训斥了她父亲,不许太过张扬喜庆,今日她便穿得花枝招展地到哀家面前来现眼。相貌一般,还没规矩,连讨好哀家都不会,话里话外打听皇帝的喜好,利益性太重,倒想个贪小便宜的市井妇人。”
那嬷嬷连连称是。午膳时,沐阳听到静娴太后的吐槽,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莫非受到惊吓,脑子开窍了?
话说,这日一大早,裴妇人便遣了管家去韩家退亲,那管家和裴大人一般势利眼,当初韩家势大,便上赶着结亲,后韩家落败,便一直想着退婚,奈何他还怕人说闲话,便一直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