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刚到中盘,一时落了下风不算什么,不到最后,胜负难定。废了的棋子,当弃则弃,太后敛了目光,喝下一口茶,定了定神,继续对弈。
太皇太后临危机变,呵斥那侍卫道:“哀家自问对你不薄,你却对哀家不忠,为了一个宫女背叛哀家,哀家也留不得你了。”
那侍卫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非死不可,倒不如帮着太后,保自己家人平安,语气坚定道:“奴才为儿女私情一时糊涂,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信任,任凭责罚。”
宫女侍卫私通,可是大罪,蕊儿无端冠上这么大的罪名,不明所以,急急申辩道:“奴婢没有!太皇太后救我。”
太皇太后为了不再让她说下去,对那侍卫打眼色,那侍卫豁出命去,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捅入那婢女腹中,那婢女当时便说不出话来,倒在那侍卫身上,那侍卫假意道:“你我既已暴露,便没脸求得原谅,来世再续前缘吧。”说罢,那侍卫自尽身亡。
阿鹿几次要出手阻止,但都被沐阳拦下了,因为即使那宫女供出真相,太后也会反咬一口,说是沐阳指使的,毕竟那宫女是依水宫的人。且那名侍卫铁了心是要帮着太皇太后,如若他以蕊儿情郎的身份编出许多谎话,往沐阳身上泼脏水,反倒叫沐阳有口难辩,不如他们就此闭嘴,倒也省下许多麻烦。
眼前的局势已经明朗,原先不知情的皇帝和御史言官也都看清了的情况,太皇太后的人证谎话连篇,物证一一被拆穿,母后皇太后见招拆招,不卑不亢。自古胜者为王,所谓的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御史言官们骑虎难下,既不能断太皇太后诬陷皇太后,亦不能断母后皇太后私通优伶,淫乱后宫,为今之计,他们只好作壁上观,等她们自己斗出个胜负。
太皇太后不喜不悲,面色冷峻,方才两个低贱下人的事,根本不值得她做解释,她若自降身份,多此一举地说下人之事,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侍卫和宫女被拖了出去,地上还残留着血迹,跪在那两人旁边已久的刘太医腿早就酸麻到失去知觉,同时也吓出一身冷汗,如今太皇太后的人折损得就剩他一人了,他要是也成了废棋子,那两人的下场便也将是他的下场。在这后宫,要有值得被人利用的价值,方能保命安生,是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太皇太后挽回局面。
刘太医伏在地上,恭敬道:“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众所周知,当初先皇病重,昏迷不醒,洞房花烛夜醒后便一直在悦太妃宫里,与母后皇太后并无肌肤之亲,是以母后皇太后必定还是处子之身。臣斗胆请求,检查太后娘娘手臂上是否还有守宫砂!”
沐阳心道:“原来这便是底牌,这老虔婆也不过如此!”沐阳轻笑一声,挽起层层衣袖,在她白皙胜雪的手臂上,一颗殷红鲜艳的朱砂痣十分显眼。
几名御史言官本应避嫌的,但事已至此,也得做个见证,看到守宫砂时,几名御史言官对太皇太后的不满之色更甚,堂堂太皇太后做出此等栽赃嫁祸之事,还拿先帝的颜面做文章,毫无大德可言。
东方羿见她就这么挽起衣袖,叫众人看了手臂,十分不悦,看戏偷喜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郁。他拿眼去看刘姑姑,刘姑姑赶忙上前将沐阳的袖子放了下来,整理妥帖,而后道:“想必大家看得清楚,我们太后娘娘清清白白,是被冤枉的。”
御史言官正要站起身来总结发言,和气收场,却被太皇太后拿话按下:“不急,琉云国民风开放,哀家不曾听说琉云国有为女子点守宫砂的习俗,所以,皇太后手臂上的守宫砂怕是假的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母后非要证明儿臣与人私通,折辱先皇,才肯满意?”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沐阳自问坐上这母后皇太后之位一向低调,并未隔三差五生事惹祸,然而太皇太后却一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既然如此,索性撕破了脸皮,也不必虚与委蛇。
“天下为人母者,怜子之心,用心良苦,如若遇上这种事,必定处处为子女着想,低调处置。太皇太后倒好,事先送优伶来,事后栽赃诬陷,还四处放风声,把御史言官都惊动了,太皇太后是想在史书上添一笔,让先皇被后世万民耻笑吗?试问世上哪有这样的母亲?”
沐阳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将矛头全然指向太皇太后。就连皇帝都将眉头拧成一团,显然对太皇太后很是不满。太皇太后老奸巨猾,这几句话还堵不住她:“先帝勤政爱民,德行天下,哀家不敢邀功。但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是清白的,哀家自然不会弃中天国律法于不顾,随意治罪;但若不是,哀家绝不姑息。”
说罢,太皇太后看了刘太医一眼,显然还有后招。
沐阳嘲讽一笑,料定太皇太后要在这朱砂痣上做文章。不过,论起医术,在这中天国,沐阳要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刘太医的那些把戏都不够看的,既然他站错队,帮错了人,那就休要怪沐阳砸他的饭碗。
刘太医进言道:“太皇太后,微臣有一法子,可检验这守宫砂是真是假!”
太皇太后十分满意,刘太医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于是挑衅地问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可敢让刘太医一试?”
沐阳装作无辜又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清者自清,为了证明哀家的清白,也只好如此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戏,东方羿眼中也有期待,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会带来多少意想不到的惊喜。
刘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香四溢的白色膏状物,命太皇太后身边的婢女拿了涂在沐阳的守宫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