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便有几个老婆子来到柴房给菱儿梳妆打扮,一应物品都和当初献祭小春时的一样,连喜服都是当初小春穿的那套,对于小春来说宽大的礼服菱儿穿上却正合身,施以妆黛,令她看起来娉婷娇艳,明媚动人。
毛道士也是一早便来了柴房,看到菱儿眼睛都发了直,淫笑着伏在菱儿耳边说:“啧啧啧,多妙的一个美人啊!‘嫁’给神龙真是暴殄天物!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跟了我保证不会亏待......嗷......”菱儿由于换喜服时被松了绑,她一巴掌扇了过去,把那道士扇的目眩耳鸣。
那道士捂着半边脸恼羞成怒,拿着扶尘指着菱儿道:“你......昨天踹我我敬你是女流之辈不跟你计较,今日你却变本加厉,真当我收拾不了你了?”说着便也扬起了巴掌,要打向菱儿,正巧那村长一边跑过来一边喊:“毛道长,毛道长,献祭仪式马上要开始了,还需您去看看各种器物是否齐全。”那毛道士收回落到一半的巴掌,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失态,小声对菱儿恶声道:“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冷哼一声便随村长而去。
菱儿闭上眼睛,手指在宽大的红袖中握紧了她随身携带的玉簪,默念了一句“阿苍”,将玉簪插入了发髻中,含泪浅笑道:“也罢,今日就当我嫁了阿苍一次。”
今日这祭台上的祭品相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因为连着旱了几日每家每户的余粮都不多了,但仍是虔诚的把家中最好的物品吃食都拿了出来。祭坛前聚集了一众村民,每人都期待着献祭仪式赶快开始,按照毛道士所说只要献祭之后神龙就会降水,泉眼也会归来,令村民们深信不疑。
只有梁老伯一家三口,在旁边对着村长跪地不起,颤颤巍巍乞求道:“村长啊,我老梁拿性命担保,菱儿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妖女,她兄妹二人存善心,做善事,不可能害人的啊!”村长不耐烦道:“你这老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们都被她迷惑了,道长说是妖女她就是妖女,岂是咱们这些凡人可以随意判断的?!”
梁老伯抓住村长的手一边塞银子一边道:“这是我家的全部银两,您拿着,就放了菱儿姑娘吧!”
村长拂袖道:“别别别,村中这么多人性命呢,你这点银子能买吗?她不去献祭咱们都得死!去去去,献祭仪式马上开始了,别再说什么废话,影响了献祭你们担待不起!”说着便不再听梁伯啰嗦,自顾向祭台走去。
毛道士整理了一下领口袖口,昂首走上祭台,站定扬声:“请新娘!”
又是同样的锣鼓喧天,同样火红的花轿,菱儿被一位老婆子搀扶着走向祭坛,任由村民将自己绑在了火架上。那毛道士又是一番妖言惑众的祭辞,但菱儿已无心听他所言所讲,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愈发浓烈,使她有些喘不上气。她现在十分能理解小春当时有多么绝望,现在虽换做自己,浑身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她仍不悔,至少这次不是小春了!至少还是救了一个人!她看向梁老伯一家,他们三口均已泪流满面,小春哭得尤其凶,她被献祭时都没有这样哭过。菱儿强扭出一个笑容,向小春摇了摇头,小春看出了她的口型“不要哭!”
随着村长的一句:“点火!”菱儿脚下的干柴被引燃,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足底开始温热,周围嘈杂的声音逐渐减弱,她心中默道:“阿苍,对不起!菱儿要走了,很可惜还有礼物没送给你!不过我说过,绝对不会忘了你,死也不会忘!”
她等待着被烈火吞噬,可是过了一会她猛地睁开眼。不对啊!这么久了脚底却仍旧只是温热,一点也不烫不疼啊!她看到自己周身散发着一层蓝色的光晕,脚底的火焰依旧熊烈,但是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烧到,被蓝色的光晕挡在外面,徒伸着火舌却够不到她。
她惊道:“这是?......”
那道士似乎也发觉不对,正道一声:“妖女!”
话音刚落,狂风暴起,砂石翻飞,天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滚滚雷声响起,那道士赶紧跪地膜拜,喊道:“神龙显灵了!”
众人狂喜连忙追随跪拜。
“请求神龙降雨!”
“神龙来了!终于来了!”
“我们终于能有水了!”
......
随着一声炸雷,从天上劈下一道闪电直通祭台,将祭台上一应祭品劈的焦黑。那道士离祭台最近,被这一通劈吓得身体僵硬,跪地不敢妄动。又随着几声炸雷,从天空接连劈下五道闪电,分别打在了那道士周身前后左右,他瞬间被扬灰包围,众人只听到扬灰中道士的尖叫声不断,待扬灰散去,只见毛道士头发凌乱,再无半分仙风道骨之姿,跪地不停磕头,边磕边喊:“神龙息怒!息怒啊!”
菱儿对这闪电再熟悉不过,激动得眼圈发红,心道二字“阿苍!”
一声龙啸响彻九天,在滚滚乌云中可以隐约看到一庞然大物,蜿蜒翻飞,驰骋云海,威仪棣棣!令人心生敬畏,不敢造次。又是一声龙啸,地动山摇,音浪袭来,众人纷纷捂耳,面露痛苦之色,只有菱儿觉得此声亲切非常。随着第三声龙啸,一道闪电劈过,一身玄衣之人从天而降,此人身姿挺拔,面部棱角分明犹如刀刻,眼神凌冽,神情肃穆,宛若神明。明明面如冠玉,但看一眼便令人股战而栗,使得众人皆伏地不敢起。
那人走向祭坛上的火架,这一瞬在菱儿眼中周围万物皆已如虚如幻,只有这一人是那样真切,虽只一瞬,已似永恒!那人挥手间捆绑菱儿的绳索便无声落下。她激动地跳下祭坛,跑到墨言身边,目中含露声音沙哑道:“阿苍,我还以为......”
“不会,我在!”这四字低沉磁性,犹如玉石之声,使人听之十分安心。他轻轻抚了抚菱儿的头,手指略过她发髻中的那枚玉簪,面露柔色。
菱儿定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正要一头撞进这人怀中,突闻一声干咳,闻风不知什么时候从墨言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拉长个脸略有些不爽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不合时宜!”
“闻风?”菱儿心中的某块石头也落了地,“还好你没有落入那道士的陷阱,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闻风神情有些不自在:“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就是瞎操心,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还有空担心别人!”
就在昨日闻风跑了三十里地连那什么孟良村的影子都没找到,便立即往回赶,深觉此事有诈,果然到达村口时,一只脚差点踏入了那道士的困妖阵,一旦踏入便寸步难行,只能困于阵中,任布阵之人拿捏。不过还好此阵法闻风在云烟山庄时见过玄天宗弟子布阵,此乃玄天宗中十分常见的阵法。但此阵布在入村的必经之路,他无法进村,正一筹莫展,小春从村中跑了出来,告知了他村中菱儿的情况。
闻风慌了神,没想到一招调虎离山竟让菱儿陷入了险境,但别无他法,他进不了村子,只靠村中梁老伯一家无异于以卵击石。便当机立断回暮山找墨言救人。闻风虽知道菱儿有龙气护体,一时半会受不了什么伤害,但仍是冒了一身冷汗,一刻也不曾停歇,连夜赶往暮山,正巧碰上了正在下山的墨言。
墨言转身看向毛道士,刚刚对着菱儿的那抹温柔消失无影,面容恢复冷肃,他伸手隔空一抓,那道士从几米开外的地方一下子离地而起,脖子不偏不倚落入墨言手中。
“交出来。”墨言目露森寒。
“神......神龙......饶......命!”那道士被掐住脖子,两腿乱蹬,声音变色,吐字困难。
墨言一把把他扔到面前的地上,又重复了一遍:“交出来。”
毛道士还没喘口气,便赶快又伏在地上,战栗道:“不知,不知神龙所指何,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