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兀自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酒,又叹息道,“说来话长啊。”她身体向后一靠,一只手覆在了眼睛上,声音沙哑地回忆道:“还得从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缘由说起——
在我上大二那年,我妈又再婚了。嫁给了邻村的一个木匠。那个木匠姓葛,死了老婆,家里只有两个姑娘,没有儿子。妈妈就带着大弟弟强子和小弟大宝嫁了过去。
当时我弟强子初中还没有毕业,就主动辍学了。他说,他实在不愿意上学,更不愿意呆在那个家里。他觉得,妈妈身边有大宝就够了,自己也是个多余的,就来到的我上大学的那个城市找我。当时,我想办法,在我们学校的一个修电脑兼打印、复印的小店给强子谋了个打工的机会,别人还以为强子是在校学生做兼职打工呢。那份工作工资低微,但是,平时可以住在店里,也可以和我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关键是我俩相守着,方便互相照应。从此,我俩就相依为命地一起生活了。
那时候,我妈每年也会给我们一点生活费。业余时间,我也会找个兼职、打工。我又在学校申请了助学贷款,我们姐弟俩的日子也能将就着过。我和强子很少回家,就是学校放寒暑假,我俩也不回家。因为,我俩都清楚,在那个家里——我妈再婚的家里,我俩都是多余的。就自觉点,别回去添堵了。再说,我妈也很少主动叫我姐俩回家。好在我们姐俩相守在一起,强子又特别懂事,他迷上了电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自学电脑的维修和编程上。他主动找机会,结交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还常常去蹭课。
我俩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当时学校也有男生不断地追求我,可我一颗破碎的心,哪里容得下爱情。
毕业后,因为我的一个室友家在这个城市。在她的积极引荐下,我和强子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市落了脚。
在我同学的帮忙下,我和强子的工作也逐渐地稳定了下来。我在一家广告传媒公司工作,做文案策划和公关。强子在一家网吧工作,平时强子就住在网吧的宿舍里。本来,我们的生活虽说过得不富裕吧,却也略有盈余,平静安好的。可是,没想到,老金这颗灾星出现了。把我们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的。真是无妄之灾啊。看来,生活中处处有陷阱,时时有意外,不可不擦亮眼睛啊。我就是为自己的教训买单呢。”
小美苦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身。为林兮添加了热茶,又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她像林兮一样,缩进沙发里,曲起了两条腿。她双手拿着酒杯,放在膝盖上,轻呷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接着说:“老金可以说是个富二代。他家是经营并生产铝合金及其制品的集团。他在家族企业里担任总经理,董事长是他爸,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可是个心机腹黑的狠角色。这些都是我以后才知道的。”
小美停顿了一会儿,长长的叹息着,揉着太阳穴,缓缓地说道:“二年前,我和老金就在我俩去过的那个‘树屋’饭店相识的。
人们常说,某一天,总是毫无征兆地来临——
那天,我们公司因为接了一个大型度假村的推广和宣传的案子,老总很高兴,就带着总监和我以及两个同事,一起来参加个饭局,说是和甲方联络一下感情,顺便交接一下业务。
我们去的比较早,其他的客人还没有到,我就乘机先去了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景观小亭子,一个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个人高高瘦瘦的,在四周星星点点的灯光的映射下,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站在那里,优雅地靠在亭柱上,神情落寞地吸着烟,他苍白的嘴唇微翘着,吐出一串儿圆圆的烟圈,他盯着那些烟圈,露出了带着几丝苦涩的微笑。我的心脏好像是漏了一拍,刹那间,我逝去的父亲、那苍白的面容和微笑,仿佛透过月亮,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梦境般的,让我刹那间失神。他也许意识到了我紧盯着他的那种失神的目光,也把目光向我投来,他的目光深邃,像是从我的眼睛深处可以窥见什么似的。我们的目光就这样相交了。凝望中我没有回避,却有一种意想不到的震动,似曾相识又好久不见。
回到包间,甲方的两位客人已经到了,寒暄中,那个高瘦的身影却意外地走了进来。我们老板栗有力——栗总率先起身,更是脸上堆起谦恭的笑容,伸出双手,迎上前去,躬着腰,热情地说:‘金总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如沐甘霖呀。快请上座,上座。’
寒暄中,大家一一落座。我感到老金的目光来回地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对我们栗总说:‘下班时间,我们不谈工作,大家还是兄弟、朋友相称吧。’又转头对大家笑着说:‘今日,感谢栗总做东,大家小聚,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我们以酒会友,举杯言欢。’在座的人纷纷积极响应,觥筹交错,一饮而尽。
我也矜持地端起酒杯,呡了一口。老金饶有兴致地、又端起酒杯,‘古人不是说过,一杯一杯山花开吗。来,我建议,大家再次举杯,为酒后花开,青春做伴,美梦成真。’
我又随着大家的干杯,呡了一口。老金有意无意地看向我,倒也没说什么。
然后,栗总站了起来,首先对老金敬酒。又把在座的人进行了一一介绍。当介绍到我时,老金眯起眼睛,微笑着说:‘柳小美,人如其名。你是负责文案策划的。你可要拿出点本事,策划出新意。届时,我亲自过目,如果策划得好,我们甲方满意的话,你们栗总会有奖励的。我们的合作的前景,就全看你的文案了。来,为表诚意,你喝一杯吧。’
我站起来笑着说:‘领导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保证完成任务,为表决心,我就喝干了这一杯。不过,我也就这一杯的量。为了不出丑,不让领导们见笑,这一杯过后,我就以茶代酒了。’说着,我一仰头,就干了。然后,故意地晃了一下身体,才坐了下来。
老金爽朗地笑着说:‘好个伶俐的丫头。栗总,你这强将手下无弱兵呀。果然又实力,我是越来越看好你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时,老金和我们王总都是在做戏,他们两个私下里熟络的很,他们是中学同学。那个度假村的案子,就是老金家族新建的产业。
看得出老金当晚,兴致挺高的,喝了不少酒,倒也没有刻意地让我喝酒,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为我挡酒。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我其实挺能喝的。我要是开喝,他们统统不是对手,全都得喝趴下了。谁让咱有天生的优势了。我对你说过吧,我天生有对酒精免疫的特质。这在医学上怎么说?”
“那有对酒精免疫一说呀。只不过,你的体内大概有一种罕见的高性能的酶,能够快速地催化、分解酒精。传说中的:‘千杯不醉’就是体内这种酶含量高而已。别臭美了,你只是比别人能喝而已,如果喝得太多了,也是对身体有害的。”林兮撇了小美一眼,嗔怪地说。
小美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又接着说:“一天下班后,我刚走出办公楼,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那位?’
‘哈哈,柳小美,听不出来吗?我,金总,金长流。’
‘你好,金总,没想到是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今天,到你们这边办点事,刚好看见你下班,要不我顺便捎你一程?’
‘谢谢你,金总,就不麻烦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的。’
可话音未落,一辆‘大奔’停在了我的身边,老金按下车窗,对我招着手,熟络地说:‘上车。’眼见如此,我也不好推脱,只好上了车。
‘到那里?我送你。’老金说。
‘我回家,其实,我家离这里不远。谢谢您了,金总。’我说。
‘别客气,顺路而已。听你们栗总说,你家是外地的,现在和谁一起住啊?’老金随意地问道。
‘我和弟弟一起租房住。不过弟弟也不常回来住。’我回答。
‘哦,那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荣幸地请你吃个饭,可以吗?反正我平时也是孤家寡人,自己吃饭也没意思,就当你做好事,慰问一下我吧。顺便我们可以沟通一下策划案的事。OK?’老金看了我一眼,温和地说。
话已至此,我只好点头了。
老金开车带着我,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别看这饭店不大,却很有品味的,属于私家菜,只接受会员。’老金边说边引着我,穿过小院的天井,走进了包间。
我们隔着餐桌闲聊着,刚开始时,我们的交谈还有些生涩别扭,但很快变得有声有色起来。
‘别看我是做家族企业的,好像是有依靠、有实力似的。其实,我吃得那些苦啊,像黄河、长江一样浪奔浪流,万里滔滔的。’老金说。
‘哦,你也吃过苦?不像啊。看你高高瘦瘦的样子,像个书生。’我好奇地说。
‘我那是累瘦的,伤了根儿了,所以现在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当年,我才20出头,就带着施工队进入人迹罕至的未开发的风景区,搭建施工房,并为修建风景区的建筑提供、安装我们的产品。那时的情景,整个一个风餐露宿,苦不堪言呀。不过,现在想来,还真心地感谢那时的磨练,成就了今天的我。’老金说。
‘唉,造化弄人啊,我悔不该是女儿身呐。我打心眼儿里热烈地向往那种——’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的热血男儿生活,充满着浓烈的阳刚力量。要是给我机会穿越,我一定要成为男人,仗剑走天涯。去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那该是多么地豪情与快意呀。’我愉快地说。
‘看不出小美还有铁血真汉子的情怀呀。不过,你要是去仗剑走天涯了,的确会令人翻腾、震荡的,为了世界和平,你还是省省吧。’老金看着我,打趣地说。